暴雨将至的天空,沉甸甸压在“萌芽幼儿园”的彩色屋顶上。空气闷热粘稠,一丝风也没有,
吸进肺里像裹着层湿漉漉的棉絮。我站在小一班活动室的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塑胶场地,
心口也像压着块石头,没来由地一阵阵发紧。
个纠缠不休的梦魇——孩子们模糊的哭脸、无数根指向我的手指——此刻又沉沉地压了上来。
“欣欣老师!”配班的林薇老师清脆的声音切断了我的恍惚,
她抱着一大筐色彩斑斓的彩虹伞,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孩子们都等不及啦,
快带他们出去放放风吧,憋在屋里要造反啦!”我猛地回过神,强迫自己弯起嘴角,
驱散那点不合时宜的阴影:“好嘞,这就来!
”转身面对那一张张被室内闷热蒸得红扑扑的小脸,拍拍手,努力让声音充满活力,
“小一班的小勇士们,准备好征服户外大世界了吗?”“准备好啦!
”稚嫩的童声汇成一片小小的浪潮,瞬间冲淡了心头的阴霾。
孩子们像一群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叽叽喳喳扑向那片开阔的塑胶场地。
沉重的乌云暂时被遗忘,空气里只剩下奔跑的脚步声、兴奋的尖叫和无忧无虑的笑声。
我和林薇将巨大的彩虹伞在场地中央铺开,那绚烂的颜色仿佛一下子点亮了灰暗的天色。
孩子们欢呼着,小手紧紧抓住伞的边缘,随着我们的口令用力上下抖动。“大浪来啦!
”林薇笑着喊。“哗——”孩子们尖叫着,看着伞面起伏,模拟的海浪仿佛真的扑面而来。
“小风轻轻吹!”我放低声音。伞面温柔地起伏,孩子们咯咯笑着,
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汗水顺着我的额角滑下,带来一丝奇异的畅快。就在这时,
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场地边缘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小班的程程。
他不知何时脱离了自家老师的视线范围,正摇摇晃晃地朝着我们这边张望,
显然被彩虹伞的热闹吸引住了。他迈开小短腿,急切地想要加入,脚下却猛地一绊!“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小小的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脸朝下,重重地摔在硬实的塑胶地面上。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那沉闷的“噗通”声异常清晰地敲在我的耳膜上。心猛地一缩,
身体的本能快过一切思考。我几乎是同时松开了握着彩虹伞的手,没有丝毫犹豫,
拔腿就朝那个趴在地上的小小身影冲了过去。我的动作太大,带起一阵风,
甚至把旁边一个正专注抖伞的孩子撞得微微趔趄了一下。几米的距离,几步就跨到了。
“程程!”我急切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都变了调。蹲下身时,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上,
一阵锐痛传来,但我完全顾不上。眼前的孩子侧着脸贴在冰凉的地面上,小身子蜷缩着,
几秒钟可怕的静止后,骤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那张原本白净的小脸沾满了灰土,
鼻子和嘴巴的位置,一小片刺目的鲜红正在迅速洇开,染红了他浅蓝色的衣襟。血!
我的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小心翼翼地、尽可能轻柔地托住他的小肩膀和腋下,
将他整个上半身从冰冷的地面扶抱起来,让他靠在我怀里。他的哭声震得我胸腔嗡嗡作响,
温热的眼泪混合着鼻血蹭在我浅蓝色的工作服上,留下湿漉漉、带着铁锈味的印迹。
“没事了,没事了,程程不怕,欣欣老师在这里……”我一边语无伦次地安抚着,
一边迅速检查他的口鼻,确认没有更严重的伤口。血主要是从鼻孔流出来的,
但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我手忙脚乱地想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可手指抖得厉害,
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得近乎疯狂的脚步声伴随着尖锐变调的嘶喊,
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撕裂了场地上原本的喧闹:“放手!你干什么!你推我孙子!
你把我孙子推倒啦!!”那声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穿透力,让所有声音都瞬间冻结了。
我愕然抬头,只见程程的奶奶,
那个平日里打扮得一丝不苟、眼神里总带着点审视意味的老太太,此刻像头发怒的母狮,
正从五十米开外的幼儿园侧门方向,以惊人的速度猛冲过来。
她花白的头发在奔跑中散乱地飞舞,精心描画的眉毛扭曲着,那双平日里还算温和的眼睛,
此刻喷射出淬毒般的怒火和惊惧,死死地、像要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般,
钉在我——以及我怀里满脸是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程程身上。五十米的距离,
在她不顾一切的冲刺下,转瞬即至。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廉价香水味和老人特有体味的旋风猛地扑到我面前。
她甚至没有看一眼她正在哭嚎的孙子,那双枯瘦却异常有力的手,像铁钳一样,
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蛮横,狠狠抓住了我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我的皮肉里,
拼命地要把我怀里的程程夺走。“放手!你这个黑心肝的!我亲眼看见的!就是你推的!
”她的唾沫星子喷溅到我的脸上,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温热和腥气。她的力气大得惊人,
我的手腕被她攥得生疼,骨头似乎都在咯咯作响。
怀里哭得几乎窒息的程程被她粗鲁的动作拉扯,哭得更加凄厉,
小小的身体在我和她的撕扯中无助地颤抖。“奶奶!您冷静点!程程摔倒了,
我只是扶他起来!我没有推他!”我试图解释,声音因为手腕的剧痛和内心的震惊而变了调,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放屁!我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你跑过去推了他!
就是你!你还不承认!”她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字,嘶吼着,另一只手甚至扬了起来,
作势要朝我脸上扇来。那狰狞的面孔和喷薄的恨意,让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住手!
程程奶奶!有话好好说!”一个略显慌乱却强行镇定的声音插了进来。是小班的带班老师,
周芸。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色煞白,显然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她试图插到我和程程奶奶中间,伸手想要护住程程,同时急切地解释:“程程奶奶,
您误会了!欣欣老师是看到程程自己摔倒了,跑过去扶他的!真的不是她推的!
我……”然而,她解释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更高亢、更权威的声音彻底压了下去。
“程程奶奶!程程奶奶!消消气!消消气!孩子要紧!孩子要紧啊!
”园长张敏那标志性的、圆滑得如同抹了油的声音由远及近。她一路小跑着过来,
脸上堆满了职业化的、带着十二万分歉疚和安抚的夸张笑容,额头亮晶晶的全是汗。
她几乎是扑过来,一把抱住了程程奶奶那只高高扬起的手臂,用身体巧妙地隔开了她和我,
动作亲昵得仿佛在安抚一位至亲的长辈。“张园长!你来得正好!你看看!
你看看我孙子被她打成什么样了!鼻子嘴巴都是血啊!就是这个欣欣老师!她推的!
我亲眼看见她跑过去推的!”程程奶奶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调转矛头,
另一只手指着我,声音因为激动和哭腔而尖利得刺耳,身体在园长怀里筛糠般抖动着,
眼泪也适时地涌了出来。“哎哟我的老天爷!程程宝贝儿,怎么摔成这样了!心疼死奶奶了!
快让奶奶看看!”园长立刻顺着她的话,无比心疼地看向程程,那表情仿佛摔的是她亲孙子。
随即,她转向我,那张刚刚还满是心疼的脸,瞬间罩上了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得如同刀子,
那里面没有一丝询问,只有不容置疑的严厉和深深的失望。“欣欣老师!你怎么回事?!
程程奶奶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吗?!你看看孩子摔的!工作怎么做的?情绪这么激动干什么?
怎么能对小朋友动手呢?!还不快向程程奶奶道歉!深刻检讨!
”她的话语像连珠炮一样砸向我,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将我钉在原地。
那“亲眼所见”、“动手”、“检讨”几个词,被她咬得格外重。“园长!不是这样的!
”周芸老师急得脸通红,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她再次试图插话,“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
欣欣老师离得最近,她是第一时间冲过去扶程程的!程程是自己跑得太急绊倒的!
欣欣老师绝对没有推他!我可以……”“小周老师!”园长猛地转头,厉声打断了周芸,
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疙瘩,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不耐烦,“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家长亲眼目睹了事情经过,这就是最直接的证据!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家长情绪,
处理好孩子的伤势!其他的,晚点再说!”她的话语斩钉截铁,彻底堵死了周芸的嘴。
周芸张了张嘴,看着园长不容置疑的脸色,又看看程程奶奶那怨毒的眼神,
最终只能咬着嘴唇,把剩下的话和委屈都咽了回去,眼圈瞬间红了。园长不再看我,
仿佛我已经是个透明人,或者更确切地说,一个已被定罪的犯人。
她重新换上一副无比恳切的表情,半搀半抱着依旧在哭嚎咒骂的程程奶奶,
小心翼翼地护着还在抽噎的程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程程奶奶,您放心!
这件事幼儿园一定给您和孩子一个最满意的交代!我们园方绝对零容忍任何伤害孩子的行为!
当务之急,我们赶紧带程程去医务室处理伤口,检查一下,千万不能耽误了!
走走走……”她簇拥着祖孙二人,像护卫着最重要的贵宾,快步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临走前,她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但那句冰冷刺骨的指令却清晰地丢在了身后凝固的空气里:“欣欣老师,
你立刻停下手头所有工作!回办公室等我!写一份详细的事情经过和深刻检查!立刻!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耳膜,贯穿了我的大脑,
带来一片麻木的空白。手腕上被程程奶奶掐出的几道深深的红痕**辣地疼,
混合着膝盖磕在地上的钝痛,却远不及心底那片迅速蔓延开来的、冰冷刺骨的寒意。
语、老师们投来的惊疑不定的目光、远处传来的模糊车声——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变得遥远而扭曲。我像一尊突然被抽掉了灵魂的泥塑,僵立在原地。
塑胶场地的明艳色彩在眼前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斑。周芸老师走过来,轻轻拉了拉我的胳膊,
声音哽咽着,充满了无力感:“欣欣,别怕…我们都知道不是你…走,
先去办公室…我去找园长说清楚…”她的安慰微弱得像风中的蛛丝,
轻易就被那片巨大的、名为“诬陷”的阴霾吞噬了。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关上,
隔绝了外面隐约的嘈杂,却关不住那份沉重的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果冻,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的阻力。我坐在自己的工位前,面前摊开一张空白的A4纸,
旁边放着一支仿佛重逾千斤的笔。园长那句“详细经过和深刻检查”的命令,
像冰冷的铁链缠绕在脖颈上,勒得我喘不过气。检查?为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忏悔?不。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叶,却也带来一丝反抗的决绝。笔尖划过纸张,
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力量。我没有写检查,我用尽全身力气,
写下的是“情况说明”。
位、我冲过去扶起他的距离、周芸老师当时的位置……每一个细节都力求清晰、客观、准确。
我写下了程程奶奶冲过来的距离,她那不容分说的指控,园长的迅速定性,
以及周芸老师被强行打断的证词。最后,
我重重地写下:“……以上为本人亲历事件之全部过程,所述完全属实。本人从未,
也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幼儿的行为。恳请园方调取事发时段场地监控录像,以还原事实真相,
还本人清白。”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放下笔,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这薄薄的一张纸,
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对,监控!我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园长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我顾不上敲门,几乎是撞了进去。
园长张敏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着几张表格,眉头紧锁,
手里那支价值不菲的派克金笔无意识地在指尖飞快地旋转。看到我闯进来,
她脸上迅速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随即又被一种混合着审视和责备的神情取代。“园长,
”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我写好了情况说明。还有,事发时段的监控,
操场那个角度的探头应该拍得很清楚!请您立刻调出来看看!
它能证明……”我的话被园长一个突兀的动作打断了。
她指尖旋转的金笔像是突然失去了控制,“啪嗒”一声,清脆地掉落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
那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她似乎被这声音惊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像是要赶走一只恼人的苍蝇。“欣欣老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你怎么还这么冲动?家长亲眼看见,情绪那么激动,这还能有假吗?监控?
你以为我没想过?”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锐利地逼视着我,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对真相的探寻,
只有对我“不懂事”的深深责备和一种急于平息事态的焦躁,“后勤刚跟我汇报了!
操场那个探头,线路老化,偏偏就是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信号不稳,画面时有时无!
最关键的那段,没了!彻底黑屏了!你说巧不巧?”“线路老化?黑屏?
”我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难以置信地重复着,声音干涩,“偏偏是今天?
偏偏是那个时候?”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巧合?
这世上真有如此精准打击的“巧合”?“是啊!就是这么不凑巧!”园长重重地叹了口气,
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座椅里,脸上写满了“天意如此”的无奈和“你要懂事”的暗示,
“欣欣啊,我知道你委屈。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程程奶奶那边情绪非常激动,
话已经说到要报警、要找媒体曝光了!这对我们幼儿园的声誉是毁灭性的打击!你想想,
园里这么多老师,这么多孩子,经得起折腾吗?”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所以,”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语气也刻意放软,
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为你着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家长,平息事态。你年轻,
可能一时冲动,手上没个轻重,这也不是不能理解。做个检讨,态度诚恳点,
给程程奶奶道个歉,我再从中好好做做工作,这事兴许就过去了。对你,对幼儿园,
都是最好的结果。硬顶着,对谁都没好处!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不是这个理!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为莫须有的罪名低头?
凭什么真相可以被一句轻飘飘的“线路老化”抹去?凭什么家长的情绪可以凌驾于事实之上?
“园长,”我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愤怒而微微发抖,“我没有推他。
我绝不承认我没做过的事!周芸老师可以作证!其他老师……”“周芸?
”园长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幼稚可笑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嘲讽的弧度,
那支掉在桌上的金笔被她重新捡起,在指尖不耐烦地转动着,“她?她当时离得比你还远吧?
她的证词能比得上家长‘亲眼所见’?再说了,她是你的同事,她的证词,在家长眼里,
可信度有多高?人家只会觉得是包庇!”她的话像冰冷的铁锤,
一下下砸碎了我试图辩驳的念头。“可是……”“没有可是!”园长猛地提高了音量,
指尖的金笔再次失控,“啪嗒”一声,第二次重重摔在桌面上。这次,笔尖似乎磕到了,
在光洁的桌面上留下一个细微的凹痕。她看都没看那支笔,只是用更加严厉的目光锁定我,
“欣欣老师!你要认清形势!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家长的情绪、幼儿园的声誉,
这才是大局!个人受点委屈算什么?要学会顾全大局!这是你作为老师的基本觉悟!
”她站起身来,双手按在桌面上,身体前倾,
形成一种强大的压迫感:“我以园长的身份通知你:从现在起,你暂时停职反省!
在事情没有妥善解决之前,不允许接触任何幼儿!你的配班工作,暂时由其他老师顶替!
立刻收拾好你的个人物品,离开幼儿园!回家去,好好想想我刚才的话!
写一份深刻的、能打动家长的检讨书!什么时候认识到位了,什么时候再谈回来工作的事!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停职反省?离开?检讨?我僵在原地,
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只有耳朵里嗡嗡作响,是血液冲击鼓膜的声音。浑浑噩噩地回到活动室。
孩子们已经被林薇和其他老师带去别的教室进行安静活动了。原本充满童趣和活力的空间,
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寂静。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
在蒙上薄尘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寂寥的光斑。空气里还残留着孩子们的气息,
蜡笔的甜香、牛奶的味道、一点点汗味,此刻却都成了无声的嘲讽。我的储物柜就在墙角。
我机械地走过去,打开柜门。里面很整洁,放着几本备用的绘本,一盒润喉糖,
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保温杯,还有几件叠好的备用衣物。最里面,
是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文件袋。我的手停在了文件袋上。
指尖触碰到里面那份文件的硬挺边缘。
那是我一个月前收到的录取通知书——西北山区一个乡村小学支教项目的录取通知书。
当初报名,是怀着一腔热血和对教育最纯粹的向往,想着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后来因为舍不得班里的孩子,也因为园长当时真诚的挽留(“欣欣啊,
你是我们园的骨干,孩子们离不开你,园里也离不开你啊!”),我犹豫了,
把它塞进了柜子最深处,想着“再等等看”。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结局。
我慢慢地将那份尚未拆封的通知书抽了出来。牛皮纸信封依旧崭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