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子城市的夏夜闷热如蒸笼,写字楼的冷气却吹得人骨头缝发凉。
林薇掐灭了屏幕上最后一份待审的合同,感到一阵熟悉的虚无。
成功、金钱、地位——这些她一步步攥紧的东西,在某些时刻,重量轻得像灰。
所以当朋友拉着她报网球班时,她没多想,只当是又一项需要攻克的任务。
“疾风”球馆的气味率先击中了她:汗水、橡胶、还有某种带点廉价的柠檬清洁剂味道。
灯光亮得无所遁形。然后她看见了他。他站在隔壁场边,正低头整理球拍线,
侧脸在强光下显得有些过分白皙。穿着最简单的白色运动T恤,身形清瘦却线条利落。
“那是周屿,你们的教练。”前台小妹随口介绍。他闻声抬头,目光撞上她的。
那是一双很静的眼睛,像蒙着一层薄雾的湖。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垂下眼帘,
仿佛多一秒的对视都是消耗。林薇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漏跳了一拍,
随即又像报复似的狂跳起来。这是一种她完全陌生的感觉。不是欣赏,不是好奇,
是一种近乎蛮横的“生理性冲动”——想靠近,想触碰,
想把他身上那种安静的屏障撕开一道口子。2示好林薇很快发现,周屿是个典型的i人。
在球场上,他是清晰的、专业的,话虽不多但句句点在要害。一旦课程结束,
他就像瞬间耗尽了所有电量,变得沉默而疏离。但这反而加剧了她的渴望。
她开始笨拙地、用力地对他好。这套在商战中无往不利的逻辑,
被她直接套用在了感情上:示好→投资→获取回报。球馆空调失灵的那天,
她看他训练完,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喉结上下滚动着喝水。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喉咙里干渴的灼烧感。下一秒,
她已经在手机上下单了附近最贵的冰镇果汁,直接送到了前台。“周教练,给你的。
”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周屿愣了一下,耳根肉眼可见地泛红。“谢谢…林姐。
”他接过袋子,手指有些无措,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开了。
第一次“投资”似乎石沉大海。林薇有些失落,但很快又重整旗鼓。
知道他偶尔踩着点来上课,来不及吃早饭,她点的外卖变成了三明治和咖啡。她不是在追求,
她是在“攻城”。用她认为好的方式,一股脑地砸过去。她没想过这是不是一种压力,
她只是被心里那头名叫“喜欢”的野兽驱使着,单纯地想:“我喜欢你,
所以我有的、我觉得好的,都想给你。”他像个小朋友一样,
每次都发微信语音感谢林薇的投喂,有时候点到他喜欢的,还能从他的语音里听出些雀跃。
林薇尝试植入一些暧昧的氛围,比如在周屿提起自己会做饭时,
回他:“我也想尝尝周教练的手艺,下次能不能带给我。”周屿却从不接茬,
下一句还是该死的网球技术。但林薇觉得,他们即使不算暧昧,
也至少比普通教练与学员的关系更近一步,朋友总该算得上。她有耐心,继续她的狩猎游戏。
但这种平衡被毫无预兆的打破了。3核爆周五晚上,球馆人声鼎沸。
周屿刚指导完一个多拍回合,额角带着细汗,呼吸微促,灯光落在他轮廓清晰的嘴唇上。
林薇心里那头野兽猛地咆哮起来。然而周屿低着头,面无表情的从她面前走过,
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她觉得他在拉扯。
也许是他持续的、不冷不热的态度终于耗尽了她的耐心,
也许是她体内那套用于应对复杂聪明人的“战斗系统”发生了致命的误判——她竟觉得,
他那种深沉的安静,或许是另一种更高级的、游刃有余的伪装。
她以为自己遇到了真正的对手。一种扭曲的、想要逼他亮出底牌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在后面整个课程中一言不发,他握住她手腕指导动作时,她迅速的抽开手,
他尴尬的转身去捏拍头。周屿不知道林薇为什么这么反常,一整节课,
他都在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下课的时候周屿叫住了林薇。“薇姐,我陪你打会球吧。
”网球是一项等级森严的运动,高手和新手打球,对高手而言,几乎是纯粹的陪玩儿,
毫无体验感可言。周屿只是想向林薇示好,让这个挺照顾她的姐姐开心一点。林薇轻声笑了,
那时的她更确认了周屿就是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大灰狼。但运动的内啡肽不会骗人,
半小时的高强度对抗,的确让林薇的心情好了许多。课程结束,更衣室外的走廊相对安静,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周教练,”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点轻笑,“我是不是小看你了?
”“啊?”周屿脸上浮起疑惑,“什么意思?”“我以为你是害羞小男生来着。
”林薇走近一步,伸手去拽他的衣领。周屿急忙后撤一步,
他以为林薇在说他主动陪她打球的事:“我一直在努力呢,我也不能只教男孩,不教女孩吧。
”林薇听着他顾左右而言他,一股无名火冲上了大脑。“啧。我不懂,
你是在演我还是真诚的在和我聊这些?”“当然是真诚的啊,
我今天主要是拍子被别人刮花了,我刚买一周,我真的很生气,
所以今天状态不好…”林薇一点也不想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在她眼里,
这是周屿“主动陪打”操作之后的另一个推拉技巧。“周教练,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戏谑的、几不可闻的笑意,“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买拍子啊?
”林薇又往前逼近一步。“可以的。”这次,她拽住了他的领口,
用力把他拽向自己:“或者你说,我要是想包养你的话,得开个什么价码?
”时间仿佛凝固了。周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那双总是安静的眼睛里,先是震惊,
然后是巨大的困惑,最后沉淀为一种清晰的“恐惧”。他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
猛地推开林薇,后退了半步,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几乎是落荒而逃。林薇站在原地,刚才那股虚张声势的气势瞬间泄光,只剩下冰冷的恐慌。
她终于看明白了。她不是在和高手过招。她是举着一把**,
不小心对准了一只毫无防备的、真正的小白兔。她以为的“摊牌”,在他眼里,
不啻于一场“核爆”。4废墟核爆之后的废墟,是死寂的。下一次课,
周屿的回避是全方位的。他的指导变得绝对机械化,眼神不再与她有任何接触,
仿佛她是一片需要被绕开的真空区域。课程时间一到,他立刻消失。林薇慌了。
痛苦和自我怀疑像潮水一样将她吞没。她开始像分析一份破产并购案一样,
偏执地复盘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到一丝扭转局面的可能。她想起那次顺路送他去城东的球馆。
当时她和另一个女学员都提出了邀请,他低着头,玩着拍线说“都可以,看你们方便”。
最终,是她用眼神示意了朋友,主导了他上她车的结果。他默许了。
她想起有一次她加班迟到半小时,气喘吁吁地赶到。
他嘴上公事公办地说“课程时间不会顺延”,却还是陪她打满了整整一小时。她笑着逗他,
夸他“你人真好,谢谢你”。他当时低着头,几不可闻地、几乎是下意识地笑了一下。
这些碎片化的瞬间,成了她在绝望汪洋中抓住的救命稻草,
让她在“他也许有点喜欢我”和“我彻底搞砸了”两个极端之间,反复撕扯,精疲力尽。
她尝试后撤,尝试在微信上扮演冷静、得体、毫无需求的普通学员。她翻阅大量心理学文章,
研究i人的情感模式,制定详细的“重建安全感”手册。她告诉自己,
这是一场需要极致耐心的“狩猎”,一场“征服”。她为他设置最大限度的安全距离,
停止投喂,停止微信聊天,课上除了教学内容,别的只字不提。她劝自己,他还没有换教练,
也没有拉黑我,我还有希望。她希望自己的后撤能让周屿重新感受到安全,
她甚至不敢去解释当时那句“包养”是气急败坏的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