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了它,傅斯年。”
乔安将离婚协议推到男人面前,嗓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男人修长的手指夹着雪茄,烟雾缭绕,衬得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愈发冷漠。
“乔安,净身出户,你可想清楚了?”
“我只要自由。”
就在这时,会议室那扇昂贵的实木门,被人“哐”一脚从外面踹开!
一个穿着东北大花袄,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旋风似的冲了进来。
“离!必须离!磨叽啥呢?我闺女回家继承咱家二人转大舞台,不比在这伺候你个大冰坨子强百倍?”
顶层会议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傅斯年那群年薪千万的精英律师团,一个个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呆滞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异类”。
女人穿着一件红配绿的定制大花袄,脚上一双锃亮的黑皮靴,一头精心烫染的卷发在冲进来时抖了三抖。她一把将呆坐着的乔安从椅子上薅了起来,护在身后,那架势,活像一只要保护幼崽的老母鸡。
“妈?您怎么来了?”乔安彻底懵了,她计划好了一切,唯独没算到她妈会从三千公里外的东北老家空降而来,还以这种惊天动地的方式。
“我再不来,我闺女就得被人生吞活剥了!”乔妈王秀芬同志,叉着腰,一双丹凤眼扫视全场,最后定格在主位上那个气场迫人的男人身上。
“你就是傅斯年?”王秀芬的嗓门亮得能掀翻屋顶,“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不干人事儿呢?结婚三年,让我闺女独守空房,你自个儿在外头花天酒地。现在离个婚还想拿钱拿捏她?我告诉你,我们老乔家的人,有骨气!钱,我们一分不要!人,我马上带走!”
傅斯年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条斯理地掐灭雪茄,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外人看不懂的情绪。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那群已经石化的律师们出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个人。
“阿姨,这是我和乔安之间的事。”傅斯年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屁!”王秀芬同志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个字,“她是我生的,她从我肚子里爬出来那天起,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算哪根葱?当初要不是你死皮赖脸地追,我能把我水灵灵的闺女嫁给你这个电线杆子?”
乔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扯了扯她妈的袖子,“妈,您少说两句。”
“少说啥?我说的哪句不对?”王秀芬把手里的一个巨大编织袋往桌上一掼,发出沉闷的响声,“看见没?你这破地方的东西,我闺女一样不稀罕!我都给她准备好了!走,安安,跟妈回家!”
傅斯年看着那个土得掉渣的编织袋,又看了看乔安身上那件高定连衣裙,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娶的是乔安,一个安静、优雅,永远得体的女人。她会插花,会茶道,会多国语言,是上流社会最完美的妻子范本。
可眼前这个咋咋呼呼,穿着大花袄,满口“我闺女”的女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乔安,你真的要跟她走?”傅斯年开口,目标直指乔安。
乔安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王秀芬就抢先一步:“废话!不跟我走,留在这看你这张死人脸过年啊?我告诉你傅斯年,从今往后,我闺女跟你一刀两断,桥归桥,路归路。你要是再敢纠缠她,我……我就带我们团里那帮小子来你公司楼下唱大戏,一天三场,连唱一个月!”
“团?”傅斯年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词。
“咋地?”王秀芬一脸骄傲地挺起胸膛,“我们‘宇宙之光二人转艺术团’,十里八乡都赫赫有名!我闺女,就是下一任团长!走,安安,别跟这浪费时间了,飞机还等着呢셔!”
说完,王秀芬真的就一手拎着那个巨大的编织袋,一手拽着乔安,风风火火地往外走,根本不给傅斯年任何反应时间。
乔安被她妈拽得一个趔趄,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仓皇的声响。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男人。
傅斯年还坐在原位,他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乔安听见她妈在旁边哼着二人转的小调,中气十足,喜气洋洋。
“妈,您怎么知道我今天离婚的?”直到坐进出租车,乔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我?”王秀芬从编织袋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烤地瓜,掰了一半塞给乔安,“你当我这几十年白活了?你每次打电话回家,嘴上说着好,那声儿都跟被霜打了似的。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昨天给你算了一卦,说你今天有个大坎,我就赶紧杀过来了!”
乔安拿着温热的地瓜,哭笑不得:“您还信这个?”
“信!咋不信!你看,这不就应验了?”王秀芬拍了拍胸口,一脸“我多有先见之明”的表情,“离得好!离得妙!那种家庭,咱高攀不起,也不稀罕!回家,妈给你找个我们东北纯爷们,个高体壮,能扛煤气罐,还会说笑话逗你开心,不比那个冰块强?”
车子一路开到机场,王秀芬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已经给乔安规划好了下半辈子的蓝图。包括但不限于:接任二人转团长,振兴家族企业,以及和隔壁村养猪大户的儿子相亲。
乔安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三年的婚姻,就这样以一种极其魔幻和潦草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她净身出户,身上除了这件衣服,什么都没带走。
不,她还带走了一个巨大的编织袋,和她那战斗力爆表的东北老妈。
飞机起飞时,乔安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心里空落落的。她以为自己会哭,会痛不欲生,但奇怪的是,她没有。
或许是她妈的出场方式太过震撼,冲淡了所有的悲伤。
“安安,别看了。”王秀芬给她盖上毯子,“一个破地方,有啥好看的。等回了家,妈带你去我们那的松花江看雾凇,比这铁笼子好看多了。”
乔安侧过头,看着她妈那张写满关切的脸,忽然鼻子一酸。
“妈,我没用,我把日子过成这样。”
“说啥傻话呢?”王秀芬眼睛一瞪,“过不下去就不过,天塌不下来!有妈在,谁也别想欺负我闺女!睡一觉,醒了就到家了。从今以后,咱不想那些糟心事儿,就琢磨一件事。”
“什么事?”
王秀芬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怎么把咱们‘宇宙之光二人转艺术团’,开到他公司楼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