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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浣溪也没想到,那个刚刚把她骗得团团转、还从她口袋里抢走了一百五十块钱的大忽悠,居然会去而复返。她那张还带着一丝呆滞的俏脸上,瞬间涌上了无比复杂的神情。有尴尬,有警惕,还有一丝没完全消散的、被欺骗后的羞恼。
她下意识地又往角落里缩了缩,抱着书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江枫也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冤家路窄。
他摸了摸鼻子,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很和善的笑容,试图打破这尴尬的僵局。
“好巧啊,浣溪同学。”他说,“你看,我就说我们有缘吧?连老天爷都想把我们凑在一起,再来一场灵魂的洗涤和升华。”
他又开始了。
张嘴就是那套神神叨叨的、让人听不懂的鬼话。
江枫本以为,苏浣溪要么会像刚才那样,用冰冷的眼神瞪着他,要么会干脆不理他。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苏浣溪在听到他这句话后,那双漂亮的眼睛,竟然毫无征兆地,迅速地红了。
紧接着,一滴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角滑落,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滚了下来。
然后,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样。
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无声无息地涌出眼眶。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嚎啕大哭,只是那么死死地咬着嘴唇,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地抽动了起来。
那副样子,委屈到了极点,也倔强到了极点。
“我……**?”
江枫彻底懵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还哭了?
女人的眼泪,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世界上最难处理的生化武器。他宁愿再跟苏浣夕辩论三个小时的后现代解构主义,也不愿意看她掉一滴眼泪。
他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心里瞬间就乱了。
“哎,你……你别哭啊。”江枫有些手足无措地凑了过去,“怎么了这是?我又没说什么……”
脑海中的【情绪捕捉】技能,自动地、清晰地,将苏浣溪此刻内心的情绪状态,反馈了出来。
那层代表着【愤怒】的红色火焰,已经微弱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如同深海漩涡般的灰色情绪,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两个字——【懊恼】。
在这片灰色的漩涡之下,是更加浓郁的、代表着【自我厌恶】的墨绿色。她不是在生江枫的气,她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怎么就那么蠢!那么好骗!居然真的信了那个**的鬼话,还傻乎乎地付了一百五十块钱!
一想到自己刚才那些愚蠢的行为,她就感觉又羞又气,委屈得想死。
当江枫看到这些情绪的时候,心里那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于负罪感的东西。
他是为了完成任务,也是为了节目效果。
但把一个这么单纯、甚至有点社恐的姑娘,给欺负到开始厌恶自己的地步……好像,是有点过分了。
更何况,他现在兜里有钱了。
银行卡里那五千多块的余额,让他整个人都硬气了不少,也让他莫名地产生了一丝有钱人的慷慨和从容。
算了算了,就当是积德了。
江枫心里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不再是之前那种咄咄逼人的调侃。
“行了行了,别哭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纸巾,抽出一张递了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笨拙的安抚,“再哭,妆都花了,就真的跟照片上一样丑了。”
苏浣溪听到这话,哭得更凶了,肩膀一耸一耸的,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江枫彻底没辙了,举手投降,“我承认,我刚才……是有点过分。这样吧,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苏浣溪的哭声,因为他这句话,稍微停顿了一下。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用一双红通通的、满是怀疑的眼睛看着江枫。
“你……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警惕。
江枫见她搭话,心里松了口气。
“这次绝对不耍花招!”他拍着胸脯,一脸的真诚,“我发誓!就是单纯地赔罪!你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咱俩总不能一直在这儿站着吧?正好也到饭点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苏浣溪的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怀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现在看江枫,感觉他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写满了不怀好意四个字。
江枫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单纯的道歉没用。对付这种已经被骗出心理阴影的人,必须用更猛的药!
他立刻切换回了那种充满**和神秘感的艺术家模式,压低了声音,对苏浣浣溪说道:
“浣溪,你相信我。我要带你去的那个地方,不是普通的餐厅。”
“那是一个……只有真正的美食家,才会知道的,隐藏在城市深处的圣地!那里的老板,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他做的每一道菜,都不仅仅是食物,而是他人生阅历的沉淀!是情绪的宣泄!是灵魂的呐喊!”
“你去那里吃一顿,吃的不是饭,是人生!保证让你吃完之后,忘掉所有烦恼,感觉整个灵魂都得到了救赎和升华!比我给你拍照还管用!”
他又开始了。
苏浣溪听着他这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浮夸到极点的说辞,心里本能地就想拒绝。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江枫那双在昏暗天色下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听着他嘴里那些灵魂的呐喊、人生的沉淀,她那颗已经被骗得千疮百孔的心,竟然又一次,不争气地,产生了一丝丝的好奇。
真的……有那么神奇的地方吗?
她又看了一眼屋外那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的暴雨,再看看身边这个眼神炙热、口若悬河的男人。
最后,她用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那,说好了,不许再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