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听首长的。”
江若曦的回答又甜又软,像一颗投入谢明远心湖的奶糖,漾开的不是涟漪,而是一片粘稠的、让他不知所措的甜。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谢明远那高大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江若曦脸上的乖巧褪去。她环视着这个完完全全属于“谢明远”的空间。
空气里是淡淡的烟草味和皂角混合的味道,冷冽干净。
家具是部队统一发的,刷着一层军绿色的油漆,桌角凳腿都磨得露出了木头本色。
一切都井井有条,但也毫无生气。
江若曦深吸一口气。很好,这给了她足够的改造空间。
她拎起自己那个小得可怜的包袱,走上二楼。
推开主卧的门,一张一米五宽的木板床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位置,旁边是一个带穿衣镜的大衣柜。
窗户朝南,阳光正好。
她打开包袱,里面只有两件换洗的旧衣服,还有一个用手帕精心包裹起来的小东西。
江若曦解开手帕,露出里面的东西——一件白色的、带着蕾丝花边的贴身小衣。
这是她上一世在一个被抄家的资本家**那里偶然得到的“稀罕物”,一直珍藏着,舍不得穿。
没想到,这辈子派上了用场。
她拿着这件与整个房间风格格格不入的“武器”,走到阳台。
谢明远的书房就在隔壁,窗户正对着阳台的晾衣绳。
江若曦勾起嘴角,将这件雪白的小衣仔仔细细地晾在了晾衣绳最中间的位置。
微风吹过,那小小的、柔软的布料在阳光下轻轻摇曳,像一只招摇的白色蝴蝶。
做完这一切,她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房间,开始打扫卫生。
她动作麻利,不出一个小时,就把楼上楼下擦拭得一尘不染。还从院子的角落里翻出几个罐头瓶,洗干净插上了几支从墙角采来的野雏菊。
瞬间,这个冷硬的家,便多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傍晚时分,谢明远还没回来,院门却被推开了。
两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剪着一样的锅盖头,长得有七八分像,皮肤晒得黝黑。
走在前面的那个,眼神桀骜,嘴角紧抿,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酷。这是大宝,谢卫国。
跟在后面的那个,则瘦小一些,眼神里满是警惕和审视。这是二宝,谢卫军。
他们就是谢明远牺牲战友的遗孤。
两个小家伙一进门,就看到了屋子里的变化,还有那个站在桌边、系着围裙的陌生女人。
江若曦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她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你们就是大宝和二宝吧?放学啦?快去洗手,晚饭马上就好。”
她的声音又软又好听,身上还带着一股好闻的饭菜香。
但两个孩子对视一眼,非但没有靠近,反而露出了敌意。
在他们看来,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女人,是来抢走他们“爸爸”的入侵者。
大宝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拉着二宝绕过江若曦,直接上了楼。
“砰!”
楼上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江若曦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果然是两只不好驯服的小狼崽子。
不过,她有的是耐心。
晚饭时,谢明远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闻到了满屋的饭香,看到桌上摆着一盘喷香的红烧肉、一盘青翠的炒白菜,还有一大盆米饭。
这对于常年吃食堂的他来说,是久违的家的味道。
“首长回来了?”江若曦从厨房端出最后一碗蛋花汤,笑意盈盈,“快去洗手吃饭。”
谢明远换鞋的动作顿了顿。
“首长”这个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来,总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娇嗔和勾引。
他“嗯”了一声,去洗了手,在主位坐下。
两个孩子也被叫下了楼,闷着头坐在桌边。
“吃饭吧。”谢明远发话。
江若曦拿起筷子,先给大宝和二宝一人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
“多吃点,正在长身体。”
两个孩子没动筷子,只是低着头。
江若曦也不尴尬,又笑着给谢明远夹了一筷子炒白菜。
“首长工作辛苦,要多吃青菜。”
谢明远看着碗里那翠绿的白菜,没说什么,夹起来放进嘴里。
咸!
一股齁人的咸味瞬间在口腔里炸开,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盘白菜,再看看身边一脸无辜的江若曦,和对面两个埋着头、肩膀却在微微耸动的小家伙。
他瞬间就明白了。
又是这两个混小子的恶作剧。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口咸得发苦的白菜咽了下去,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汤。
汤是正常的。
他抬眼,正好对上江若曦看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仿佛在说:看,你的好儿子。
谢明远心里升起一股无奈。
这个女人,分明是知道菜有问题,故意夹给他的。
他没揭穿,只是默默地把那盘炒白菜拉到自己面前,就着白米饭,一口一口地吃着。
江若曦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吃着那盘“盐炒白菜”,心里有些佩服这男人的忍耐力。
两个孩子看到自己的恶作剧不仅没整到新妈妈,反而让“爸爸”吃了,都有点傻眼。
一顿饭,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夜深了。
江若曦洗漱完毕,穿着一件保守的棉布睡衣,回到了主卧。
谢明远果然遵守“约定”,已经抱着一床被子,去了隔壁的书房。
江若曦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
她能清晰地听到隔壁的动静。
他似乎在翻看文件,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然后,是起身、踱步的声音。
最后,那脚步声停在了窗边。
江若曦知道他在看什么。
他在看阳台上那件被夜风吹得轻轻飘荡的,属于她的,雪白的蕾丝小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隔壁的踱步声越来越快,透着一股烦躁。
终于,他像是再也忍受不了,大步走进了卫生间。
“哗啦啦——”
冰冷的自来水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若曦侧耳听着。
那水声持续了很久,久到她都快睡着了。
起码有半个小时。
江若曦抱着被子,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
活阎王?钢铁直男?
原来也不过如此。
她翻了个身,准备睡觉。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了隔壁书房的门被拉开的细微声响。
紧接着,是一阵极轻、极缓的脚步声,正朝着她的房门而来。
那脚步声在她的门口停了下来。
江若曦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要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