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的日子。
我抱着刚哄睡的小儿子念辰,坐在城中村出租屋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额头上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空调是坏的,风扇转起来像要散架,热风裹着窗外飘来的纸钱灰味,闷得人胸口发堵。两岁的大儿子念安躺在旁边的婴儿车里,小手紧紧攥着个磨破边的毛绒小熊,呼吸均匀,倒是比我沉得住气。
“咔哒——”
老旧的防盗门被轻轻敲响时,我心脏猛地一缩。这个点,房东绝不会来收租——我已经欠了半个月房租,他昨天摔门而去时,说再拖三天就把我们母子仨扔出去。闫宗去楼下便利店买奶粉了,说是赊账也要给念辰凑够今晚的口粮,按理说也该回来了。
我把念辰小心翼翼地放进婴儿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里的什么东西。念安被敲门声惊醒,没哭,只是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小眉头皱着,像是在看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
“谁啊?”我压低声音问,顺手摸过枕头底下的美工刀——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武器”。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压抑的哭声,带着浓重的鼻音,断断续续:“郑夏……郑**,我是楼下的张姐……求你,救救我儿子……”
张姐是住在一楼的单亲妈妈,昨天还跟我吐槽过她儿子最近总半夜哭闹。我愣了愣,指尖的美工刀松了松,却没完全放下。鬼月的深夜,任何异常都透着诡异。
我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张姐脸色惨白,眼下挂着青黑,头发乱糟糟的,怀里抱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那孩子闭着眼睛,哭得撕心裂肺,哭声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不像正常孩子的哭闹,反倒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他哭多久了?”我没开门,隔着门问。
“三个小时了!”张姐的声音抖得厉害,“一开始只是哼唧,后来越哭越凶,体温越来越低,喂水喂饭都吐出来,眼睛都不睁!我带他去社区医院,医生说没毛病,就是吓着了……我想起你昨天说,你奶奶以前是做这行的,家里有祖传的法子……求你,郑**,我给你钱,三千块,我只有这么多了!”
三千块。
够念辰喝半个月的进口奶粉,够念安买两包尿不湿,够我给房东交上一部分房租,不用再担心明天被赶出去。
我咬了咬牙,回头看了眼婴儿床里的两个儿子。念安还在盯着门口,小手紧紧攥着小熊,念辰不知何时醒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没哭,只是小嘴抿着,像是在感知什么。
“你等一下。”我转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旧木箱——这是我家破产时,唯一从老宅子带出来的东西,里面装着奶奶留下的几本线装古籍和一沓黄纸、一小盒朱砂。
朱砂是去年买的廉价货,颗粒粗糙,颜色发暗,奶奶说过,正宗的辰砂是朱红色,能驱邪,假货顶多只能安神。我找出一支毛笔,蘸了点朱砂,又倒了点清水,按照古籍上画的“安神符”图案,一笔一划地画起来。
手太抖了。
可能是天太热,也可能是心里发怵。我从来没真的用过这些东西,以前奶奶教我画符时,我只当是老人家的迷信,直到家里破产,父母意外去世,我带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一个“娶”来的、连自己都养不活的闫宗,走投无路,才想起这个最后的法子。
第一遍画废了,朱砂顺着黄纸的纹路晕开,像一道血痕。我骂了句脏话,重新拿了张黄纸。念安在婴儿车里“咿呀”了一声,小手伸出来,像是想抓我的笔。
“别动,乖乖的。”我摸了摸他的头,指尖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为了这两个孩子,我不能怕。
就在这时,门口的哭声突然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扇嗡嗡的转动声,还有我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响得厉害。
我心里一紧,刚想抬头,就听见张姐带着哭腔的尖叫:“小宝!小宝你怎么了?!”
我顾不上画符,抓起刚画了一半的黄纸就冲过去开门。门一打开,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明明是三伏天,我却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张姐怀里的小男孩眼睛睁着,眼球是浑浊的灰白色,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小手僵硬地指着我家婴儿车的方向。而念安,正趴在婴儿车的栏杆上,对着那个小男孩,也咧开嘴笑,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小牙。
“他……他刚才突然不哭了,就这样看着我笑……”张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抱着孩子的手都在打颤,“郑**,你看他的眼睛……”
我顺着小男孩的手指看去,婴儿车里的念辰不知何时翻了个身,面对着门口,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比平时更黑、更深。
“把孩子给我。”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恐惧,伸出手。奶奶的古籍里写过,婴儿眼净,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念安和念辰的命格特殊,或许能镇住这东西。
张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孩子递了过来。小男孩的身体冰凉,像块冰疙瘩,碰到我手心的瞬间,我感觉一股寒气顺着手臂往上爬,直达心脏。我强忍着不适,把那张没画完的黄纸贴在他的额头,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就在我的指尖碰到他头顶囟门的那一刻,小男孩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不是哭闹,而是像是被火烧到的剧痛嘶吼。他的身体剧烈挣扎起来,灰白色的眼球里流出黑色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我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夏夏!”
闫宗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传来,他手里提着一袋奶粉,看到门口的情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冲过来,一把将我和小男孩拉开,把我护在身后,又下意识地看向婴儿车,确认两个儿子没事后,才对着那个还在挣扎的小男孩,露出了一丝惊惧的表情。
“这是……”闫宗的声音也在抖。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贴在小男孩额头的黄纸突然泛起一阵微弱的红光,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红光闪过,小男孩的挣扎突然停了,眼睛慢慢闭上,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黑色,只是眼神里满是疲惫,小嘴一瘪,委屈地哭了起来:“妈妈……我饿……”
张姐连忙抱过孩子,喜极而泣:“小宝!你好了!你终于好了!”
我松了一口气,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顺着门框滑坐在地上。闫宗蹲下来扶我,他的手心很热,碰到我冰凉的皮肤时,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担忧,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紧张。
我摇摇头,看向他刚才碰到黄纸的指尖——那里沾着一点朱砂,刚才黄纸发光时,他的指尖似乎也跟着热了一下。
而婴儿车里的念安,正对着闫宗,咯咯地笑,小手拍打着栏杆,像是在庆祝什么。
窗外的纸钱灰还在飘,风里的寒意渐渐散去,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鬼月才刚过半,而我们母子仨,还有这个身份不明的闫宗,已经被卷入了一场避无可避的诡异漩涡里。
我看着怀里还在哭闹的小宝,又看了看婴儿车里的两个儿子,还有蹲在我面前、眼神复杂的闫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为了这三千块,为了让我的孩子活下去,就算是和鬼打交道,我也得撑下去。
张姐抱着小宝千恩万谢地走了,临走时把三千块现金塞给我,纸币上还带着她手心的冷汗。我攥着钱,指腹能摸到钞票边缘的毛刺,心里却没有半分踏实——那股从小男孩身上传来的阴寒,像附骨之疽,还粘在我的手背上,就算用热水洗了三遍,依旧凉得刺骨。
闫宗把奶粉放在床头柜上,蹲下来帮我揉着发麻的膝盖,他的手指很热,却暖不透我骨子里的冷。“刚才那孩子……眼睛里的黑泪,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婴儿车,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惊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咔哒”一声轻响——是婴儿床的栏杆,被念安晃得微微松动。
念安还在笑,咯咯的笑声在寂静的出租屋里显得格外突兀。他不再拍栏杆,而是伸出小手,朝着空气里抓挠,像是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玩闹。更诡异的是,他的笑声里,夹杂着另一个极其细微的、奶声奶气的回应,像是有个隐形的孩子在跟他对话。
“念安,别闹了。”我心头一紧,起身想去抱他,却被闫宗一把拉住。
“你看他的手。”闫宗的声音在发抖。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浑身汗毛倒竖——念安的小手上,不知何时沾了几片乌黑的、像是烧焦的纸屑的东西,可我们屋里根本没有烧过东西。更吓人的是,他抓挠的动作越来越快,像是在抗拒什么,小脸渐渐涨红,笑声也变成了急促的哼唧。
而旁边的念辰,依旧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念安的上方,小嘴抿得紧紧的,突然朝着那个方向,咧开嘴露出了一个跟刚才小宝一模一样的、诡异的笑。
“咚——咚——”
老旧的挂钟敲响了十二点,鬼月的午夜,阴气最重的时刻。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了,吹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纸钱灰像是活过来一样,顺着窗缝钻了进来,在屋里打着旋儿。风扇不知何时停了,屋里的温度骤降,墙壁上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水珠,带着一股腐朽的霉味,混合着纸钱灰的焦味,呛得人嗓子发紧。
“夏夏,你有没有听见……哭声?”闫宗往我身边凑了凑,胳膊碰到我的皮肤,冰凉一片。
我当然听见了。
那哭声很轻,像是从墙缝里钻出来的,又像是从地板底下冒出来的,断断续续,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怨毒。不是小宝那样的尖利哭闹,而是一种低沉的、压抑的呜咽,像是有个孩子被活活闷在什么地方,挣扎着想要出来。
更恐怖的是,这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后竟然像是贴在我们耳边响起的一样,冰冷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着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念安的哼唧变成了哭闹,他使劲蹬着小腿,小手紧紧抓着栏杆,眼神里满是恐惧,却依旧在朝着空气里某个点哭喊,像是在求救。念辰也不再笑了,小脸变得煞白,嘴唇发紫,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念辰!”我连忙冲过去,把小儿子抱起来拍背。他的身体冰凉,咳嗽得浑身发抖,小手死死攥着我的衣角,眼睛却依旧盯着天花板,像是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墙壁上的水珠汇聚成了一道道黑色的水流,顺着墙角往下淌,在地板上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而那水洼里,竟然慢慢浮起了一个模糊的、小小的身影——像是一个浑身湿透的孩子,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一双光着的、苍白的小脚丫,在水面上轻轻晃动。
“那是什么?!”闫宗失声尖叫,一把将我和念辰拉到身后,又伸手去抱婴儿车里的念安。
他的手刚碰到念安的胳膊,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重重地撞在墙上。闫宗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而那个水洼里的小身影,慢慢抬起了头。
没有脸。
本该是脸的地方,只有一片乌黑的、流淌着的水渍,像是被墨水染透了一样。它朝着我们的方向,缓缓伸出了一只苍白的小手,指甲缝里还沾着乌黑的泥土。
念安的哭声突然停了,他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小身影,小手慢慢松开栏杆,朝着它的方向伸了过去。
“不准碰!”我疯了一样冲过去,把念安紧紧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死死护住念辰。奶奶的古籍里闪过一个念头——鬼月里的溺亡童灵,最喜欢缠上命格特殊的孩子,用他们的阳气续命。
我想起木箱里的朱砂和黄纸,转身就想跑过去拿,却感觉脚下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踝。低头一看,地板上的黑色水流已经蔓延到了我的脚边,几只苍白的小手从水里伸出来,紧紧攥住了我的裤腿,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过来,像是要把我的骨头都冻裂。
“夏夏!”闫宗挣扎着爬起来,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不再是平时的慵懒和怯懦。他冲到我身边,一脚踩在那些小手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把那些水流踩得暂时退去。
可就在这时,那个没有脸的童灵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声音刺破耳膜。它的身体瞬间膨胀了好几倍,乌黑的水渍变成了粘稠的黑雾,朝着我们母子仨扑了过来。
念辰在我怀里突然停止了咳嗽,他抬起小手,朝着黑雾的方向,轻轻吹了一口气。
一股微弱的、带着暖意的气流从他嘴里飘出,碰到黑雾的瞬间,黑雾像是被烧到一样,发出“滋啦”的声响,竟然退开了一小片。
而念安,也在我怀里抬起头,小脸上没有了恐惧,反而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平静。他张开小嘴,发出一声清脆的咿呀声,声音不大,却像是蕴含着某种力量,黑雾听到这声咿呀,竟然剧烈地翻滚起来,像是在害怕什么。
闫宗趁这个机会,一把将我和两个孩子推到门口,大喊:“快跑!去楼下张姐家!”
我抱着念安,闫宗抱着念辰,跌跌撞撞地拉开防盗门。可门外的景象,让我们瞬间僵在原地——
楼梯间的灯光全部熄灭了,一片漆黑。黑暗中,无数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闪烁,像是蛰伏的野兽,正盯着我们这个猎物。而那些眼睛的下方,隐约能看到一个个小小的、晃动的身影,都是浑身湿透的样子,朝着我们慢慢围拢过来。
鬼月的午夜,这栋老旧的出租楼里,竟然藏着这么多溺亡童灵。
我怀里的念安突然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声不再是天真的咯咯笑,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安抚的意味。他伸出小手,朝着黑暗中的那些身影挥了挥,那些围拢过来的童灵,竟然停下了脚步。
可那个没有脸的童灵,却冲破了念安的气场,再次化作黑雾,朝着我们扑了过来。它的速度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地把两个孩子紧紧护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冰冷和疼痛没有到来。
我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流从我身边炸开,像是一团小小的火焰。睁开眼一看,闫宗站在我面前,他的手心泛着淡淡的红光,那道之前出现过的狐形印记变得清晰起来,一股温暖的、带着威慑力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逼得黑雾不敢靠近。
“快走!”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我来挡住它!”
我看着他单薄却挺拔的背影,又看了看怀里两个脸色苍白的孩子,咬了咬牙,抱着念安,朝着楼梯间的黑暗深处跑去。
身后,闫宗的嘶吼声、童灵的嘶鸣声、黑雾灼烧的滋啦声交织在一起,而那些围拢过来的童灵,却没有再追上来,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我们,眼睛里的绿光,不知道是贪婪,还是别的什么。
我跑得气喘吁吁,怀里的念安突然指着我的身后,咿呀了一声。
回头一看,楼梯间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乌黑的字迹,像是用童灵的黑泪写的:
“要两个……命格好的……”
我浑身一冷,跑得更快了。我知道,这些童灵不会善罢甘休,而我们,还有闫宗,都已经被拖进了更深的恐惧里,再也回不去了。
楼梯间的黑暗像是化不开的墨,脚下的水泥台阶黏腻湿滑,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的声响,像是踩在腐烂的皮肉上。我抱着念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怀里的小家伙突然不笑了,小手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小脸埋在我的肩窝,身体微微发抖。
念辰的哭声断断续续,闫宗抱着他跑在我身后,呼吸急促,手心的红光越来越亮,却也越来越不稳定,像是随时会熄灭。“夏夏,快点!它还在跟着!”他的声音带着喘息,身后传来黑雾翻滚的“呼呼”声,还有那个无脸童灵尖锐的嘶鸣,像是在耳边放了一把尖刀,刺得我耳膜生疼。
就在我们快要跑到一楼时,前方突然亮起一道微弱的光——是张姐家的门开了一条缝,她举着手机手电筒,脸色惨白地探出头:“郑**!快进来!”
我们跌跌撞撞地冲进屋里,张姐立刻关上防盗门,还顶了一把椅子在门后。屋里的空调开得很低,却依旧驱散不了我们身上的阴寒。小宝已经睡熟了,眉头却紧紧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那些东西……还在外面吗?”张姐的声音抖得厉害,手机手电筒的光在墙上晃来晃去,照亮了墙上挂着的一串桃木手串,还有门口贴着的一张泛黄的门神画——那是她昨天从寺庙里求来的,据说能驱邪。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力道不大,却带着一股诡异的节奏,像是小孩子用小拳头在砸门。更吓人的是,敲门声之后,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像是无数双小手在抓挠门板的声音,“沙沙沙”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别开门!”我大喊一声,一把拉住想去猫眼查看的张姐,“是那些童灵,它们在试探!”
奶奶的古籍里写过,鬼月的童灵最是狡猾,擅长用哭声和示弱引诱人类开门,一旦开门,就会一拥而上,夺取活人的阳气。尤其是命格特殊的孩子,对它们来说,就像是最鲜美的食物。
闫宗把念辰放在沙发上,转身挡在门口,手心的红光忽明忽暗。“夏夏,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我快撑不住了。”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是强行催动力量的代价。
我突然想起木箱里的古籍,还有奶奶留下的一张“镇煞符”的画法。“张姐,你家有没有朱砂?或者红墨水也行!还有黄纸,没有黄纸,干净的白纸也行!”我急促地问道。
张姐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冲进卧室,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拿出一小盒印泥和一沓A4纸:“只有这个了,行吗?”
印泥是大红色的,虽然不是正宗辰砂,但也带着一丝阳气。我接过印泥和纸,又从头上拔下一根桃木簪——这是我唯一的桃木制品,还是奶奶生前给我梳头发的。“只能试试了。”
我让张姐抱着念安和念辰躲到卧室里,又让闫宗顶住门,自己则跪在地上,按照古籍上的画法,用桃木簪蘸着印泥,在白纸上画起了镇煞符。
这一次,我的手不再抖了。或许是绝境求生的本能,或许是想到了怀里的孩子,我一笔一划地画着,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奶奶说过的话:“画符者,心要诚,气要稳,以自身阳气为引,驱邪镇煞。”
桃木簪划过纸张,留下一道道红色的印记,奇怪的是,印泥接触到纸张的瞬间,竟然泛起了一丝微弱的金光。我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顺着手臂传到桃木簪上,红色的符印像是活过来一样,在纸上微微发烫。
“轰——”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到了门上,椅子被撞得挪动了位置,门板发出“吱呀”的**,像是随时会被撞碎。闫宗闷哼一声,嘴角的血迹又多了几分,手心的红光黯淡了下去。
“夏夏!好了没有?!”他大喊道。
我咬紧牙关,最后一笔落下,镇煞符终于画完了。就在这时,卧室里突然传来念辰的尖叫,紧接着是张姐的惊呼:“不好了!念辰他……”
我回头一看,瞬间浑身冰凉——念辰不知何时从张姐怀里挣脱出来,爬在地板上,朝着门口的方向伸出小手,眼神空洞,嘴角挂着和那个无脸童灵一样的诡异笑容。而他的头顶上,竟然飘着一缕淡淡的黑雾,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进他的身体里。
“念辰!”我疯了一样冲过去,把镇煞符贴在他的额头上。
红色的符印碰到黑雾的瞬间,发出“滋啦”的声响,黑雾像是被烈火灼烧一样,瞬间消散开来。念辰猛地咳嗽了几声,眼神恢复了清明,看到我,立刻委屈地哭了起来,伸手要我抱。
就在这时,门口的敲门声突然停了,抓挠声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整齐划一的、稚嫩的哭声,像是有无数个孩子在门外一起哭泣,哭声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听得人心里发堵。
“它们走了吗?”张姐抱着念安,吓得浑身发抖。
我摇了摇头,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楼梯间里依旧一片漆黑,那些绿油油的眼睛还在闪烁,只是离门口远了一些。而那个无脸童灵,就站在楼梯口的阴影里,虽然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到它在盯着我们,一股强烈的恶意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它们在等天亮。”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对闫宗说,“鬼月的童灵怕阳气,天亮之后,它们就会暂时退去。但我们不能等,必须尽快找到彻底解决它们的办法。”
闫宗靠在门上,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手心的狐形印记又变得模糊起来。“怎么解决?你奶奶的古籍里有没有说?”
“有。”我想起古籍里的记载,“这些童灵都是溺亡的,怨气很重,普通的符纸只能暂时压制。想要彻底解决,需要用‘引魂灯’引导它们投胎,或者找到它们的尸骨,好好安葬,化解它们的怨气。”
“引魂灯?怎么弄?”张姐连忙问道。
“引魂灯需要用桃木做灯架,用新生儿的胎发做灯芯,再加上正宗的辰砂和黄酒,才能点燃。”我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必须在午夜子时,在它们溺亡的地方点燃,才能引导它们的魂魄。”
新生儿的胎发,我这里有——念安和念辰的胎发,我一直用红布包着,放在木箱里。正宗的辰砂和黄酒,也能想办法买到。可问题是,这些童灵溺亡的地方在哪里?
就在这时,念安突然从张姐怀里伸出小手,指着窗外,咿呀了一声。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窗外是一片废弃的工地,工地中央有一个积水的大坑,像是一个巨大的泥潭。而那个大坑里,竟然泛着淡淡的绿光,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水里盯着我们。
“是那里。”闫宗的声音带着肯定,“我昨天去买奶粉的时候,路过那个工地,听见里面有孩子的哭声,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
我心里一沉。那个废弃工地,就在我们出租屋的后面,据说以前是个池塘,后来被填平了建房子,却因为资金问题停工了,积水成了坑,常年不干。没想到,竟然是这些童灵的溺亡之地。
“明天晚上,我们去那里。”我咬了咬牙,眼神坚定,“必须在它们再次找上门之前,化解它们的怨气。否则,不仅我们,这栋楼里的所有人,都要遭殃。”
闫宗点了点头,伸手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依旧很热,却让我感到了一丝安心。“我跟你一起去。”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会保护你和孩子。”
卧室里,念辰已经睡着了,眉头却依旧皱着。念安靠在张姐怀里,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眼神里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警惕。
窗外的哭声还在继续,阴寒的气息透过窗户渗进来,墙壁上的水珠又开始凝结。我知道,这一夜注定无眠。后半夜的风裹着雨丝砸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是无数只小手在拍打。张姐家的沙发硬邦邦的,我抱着念辰,闫宗搂着念安,四个人挤在客厅里,谁也不敢合眼。窗外废弃工地的绿光始终没灭,像一块嵌在黑暗里的毒疮,隐隐透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正宗辰砂不好买。”闫宗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我的手背,“城中村的香烛铺我问过,大多是朱砂粉掺滑石粉,昨天你用的那种,根本镇不住凶灵。”
我点点头,心里早有盘算:“我想起奶奶以前提过,城郊有个老道士,开了家‘清玄阁’,专卖真材实料的玄学物件。就是路远,而且……据说那地方邪乎得很,一般人不敢去。”
“我去。”闫宗立刻接口,眼神坚定,“你在家看着孩子,顺便准备胎发和黄酒,我天亮就出发。”
张姐突然插话,声音带着讨好:“郑**,我这里有瓶陈年黄酒,是我前夫留下的,据说能驱邪,你拿去用。还有……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我想给小宝积点德,也想亲眼看着那些东西被送走。”
我犹豫了一下。张姐胆子小,跟着去只会添乱,但她手里的黄酒或许真能派上用场。而且,多一个人,也能多一分照应。“可以,但你必须全程听我的,不能乱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