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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牌上的数字猩红刺目：**30**。空气里的焦灼感几乎凝成实质。
林小雨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痛楚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回笼。不行。她不能沉沦。
她还有她的战场，她的星辰大海，容不得半分软弱。她用力关上窗户，
隔绝了外面微凉的空气和纷乱的思绪，坐回书桌前，重新拿起笔。笔尖重重落在纸上，
划出一道凌厉的痕迹，仿佛要斩断所有不该有的牵连。陈默像一粒被随意扬弃的沙，
落入了陌生的城市边缘。这所挂着“XX职业技术学院”牌子的校区，远离市中心，
周围是低矮的民房、轰鸣的汽修厂和永远弥漫着尘土气息的未完工工地。校园不大，
几栋灰扑扑的水泥楼围着一块坑洼的篮球场。提前报到的学生稀稀拉拉，
脸上大多带着和陈默相似的茫然或无所谓。宿舍是八人间，拥挤、杂乱，
充斥着一股汗味、烟味和劣质泡面混合的浑浊气息。陈默沉默地找到自己的铺位，上铺。
他放下那个磨损的行李箱，没有打开，只是坐在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下铺，
看着其他几个早到的室友。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正叼着烟，
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打架的“光辉历史”；另一个戴着厚眼镜的，
则对着手机屏幕痴痴傻笑；还有一个光着膀子，对着小镜子挤着额头的青春痘。“喂，
新来的？哪儿的？”黄毛吐了个烟圈，斜睨着陈默。“S市。”陈默声音低沉。“哦，
省城的啊？咋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黄毛嗤笑一声，“高考考砸了？”陈默没回答，
只是别开脸，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工地上巨大的塔吊剪影。高考？那两个字像遥远的噩梦。
开学第一天，课堂氛围就让他窒息。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只坐了不到一半人。讲台上，
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讲师，对着PPT照本宣科，声音平板得像催眠曲。
讲的是《机械制图基础》，线条、比例、三视图……陈默盯着屏幕上那些复杂的几何图形，
只觉得头晕目眩。周围的学生，睡觉的、玩手机的、低声聊天的，比比皆是。老师在台上讲，
学生在台下混，彼此心照不宣，维持着一种奇异的平衡。“这玩意儿，以后能干啥？
”旁边的室友王强（挤痘的那个）小声嘀咕，用笔戳着课本上复杂的零件图。“谁知道呢，
混个证呗。”另一个室友头也不抬地刷着短视频。陈默低下头，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个空了的、边角磨损的薄荷糖铁盒。
冰凉的金属触感提醒着他此地的荒芜。这里没有林小雨工整的笔记，
没有她低声讲解题目时专注的侧脸，没有那种被期望、被注视的压力，
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麻木的放逐感。大专的生活像一潭缓慢流动的、浑浊的死水。
课程松散，管理松懈。陈默很快和王强他们混熟了，或者说，是被同化了。
网吧依旧是他们的主战场。学院后街的“极速风暴”网吧，
成了他们消磨大量课余时间的据点。烟雾缭绕中，
熟悉的键盘敲击声、游戏音效再次包裹了陈默，带来短暂而虚幻的麻痹。“默哥！这边！
组队刷本了！”王强在耳麦里大喊。“来了！”陈默熟练地操作着角色冲入敌阵，
屏幕的光影在他麻木的瞳孔里闪烁。只有在虚拟的杀戮和胜利中，他才能暂时忘记现实，
忘记那个遥远的、灯火通明的重点高中教室，忘记那道冰冷的、将他隔绝在外的目光。偶尔，
在激烈的战斗间隙，或者在深夜从网吧出来，被冷风一吹，
一种巨大的空虚感会猝不及防地攫住他。他会掏出手机，
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那个早已被屏蔽、却从未删除的灰色头像——林小雨的**空间。
访问权限是锁着的，只有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主人设置了访问权限”。他盯着那片空白，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反复咀嚼着那深入骨髓的三个字：配不上。
这成了他为自己所有失败和沉沦找到的最完美的借口，一个坚固的、自我保护的牢笼。然而，
有些东西，像埋在灰烬下的火星，并未彻底熄灭。《建筑识图与构造》这门课，枯燥得要命。
老师是个五十多岁、不苟言笑的老头，姓赵，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讲课更是干巴巴的。
这天下午，阶梯教室里昏昏欲睡。赵老师在投影上展示着一张复杂的建筑平面图，
讲解着承重墙和隔墙的区分。“……这里，看轴线标注，还有这个粗实线，
标准的承重墙表示方法。隔墙呢，用细实线或者虚线……”赵老师的声音像催眠曲。
陈默枕着胳膊，百无聊赖地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标注。阳光透过蒙尘的窗户，
在图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些冰冷的线条、奇怪的符号、比例尺……在他眼前奇异地旋转、组合。恍惚间，
他仿佛看到了林小雨曾经在数学笔记上画的几何图形，看到了她讲解辅助线时专注的眉眼。
一种莫名的、极其微弱的熟悉感，像一缕细烟，从记忆的灰烬中飘起。
他鬼使神差地坐直了身体，眯起眼睛，更仔细地看向那张平面图。不再是杂乱无章的线条，
他似乎能隐约看出哪里是房间，哪里是走廊，哪里是楼梯……“这位同学，
”赵老师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目光落在陈默脸上，
“你来说说，这张图上，主入口的位置在哪里？”整个教室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王强在桌子底下踢了陈默一脚，示意他别出洋相。其他同学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陈默有些懵，心跳加速。他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那张复杂的图纸。在一片纷乱的线条中，
他迟疑地伸出手指，指向图纸右下角一个特定的符号和标注：“这……这里？这个门，
旁边有台阶标注，还有这个指北针符号……”赵老师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一下，闪过一丝惊讶。
他点点头，语气平和：“没错。观察力不错。坐下吧。”这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肯定，
像一颗小石子投入陈默死寂的心湖，荡起了一圈极其微弱的涟漪。他坐下来，手心微微出汗，
心底某个被尘埃覆盖的角落，似乎松动了一点点。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都看不懂。周末，
王强又拉他去网吧“开黑”。陈默坐在熟悉的角落，戴上耳机。游戏启动的炫目画面闪过，
队友的催促声在耳麦里响起。他操控着角色，机械地奔跑、跳跃、释放技能。
虚拟世界的厮杀依旧激烈，但这一次，
一种强烈的、难以言喻的烦躁感却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屏幕上炫目的光影变得刺眼，
队友的吼叫声变得聒噪。他操作的英雄在激烈的团战中笨拙地倒下，屏幕变成灰白。
失败提示音响起。“操！默哥你搞毛啊！刚才怎么不上？”王强不满地抱怨。
陈默猛地摘下耳机，巨大的噪音戛然而止，耳中只剩下嗡嗡的回响。
网吧浑浊的空气让他感到窒息。他看着屏幕上灰败的画面，看着自己角色死亡的倒计时，
一股巨大的空虚和厌恶感排山倒海般涌来！这没完没了的虚拟厮杀，到底有什么意义？
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能改变他在这座灰扑扑的城市边缘、这所三流学校里的处境吗？
能让他配得上谁吗？“不玩了！”他烦躁地低吼一声，几乎是粗暴地推开键盘，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引得旁边几个人侧目。“喂？默哥？你发什么神经？
”王强愕然地看着他。陈默没理他，抓起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
大步冲出了烟雾缭绕、声浪震天的网吧。外面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
他靠在网吧门口肮脏的墙壁上，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入肺腑，
却无法驱散心头的烦闷。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脚步沉重。不知不觉，
走到了学院后门那片巨大的工地附近。塔吊高耸，机器轰鸣，
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工人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忙碌穿梭。尘土飞扬。陈默站在工地围挡外，
隔着绿色的网布，呆呆地看着。看着那些粗糙有力的手熟练地绑扎钢筋，
看着搅拌车吐出灰色的混凝土，看着巨大的钢梁被吊车缓缓吊起，
精准地落在支好的模板上……一种原始的、充满力量感的画面冲击着他。就在这时，
他注意到工地入口旁边，一个简陋的蓝色活动板房外，
贴着一张被风吹雨淋得有些卷边的白纸，上面用粗黑的马克笔写着：**招工！日结！
****小工：搬运建材、清理场地、协助技工。****要求：18-45岁，身体健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