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决定,离沈砚之远一点比较好。他的转变太诡异,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
第二天一早,沈砚之就来到了沈微婉的院子。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温和。看到沈微婉正在院子里练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前世,他从未见过她练剑的样子。
只见她身姿矫健,动作行云流水,手中的长剑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每一个招式都凌厉而优美,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沈砚之看得有些出神。这才是真正的沈微婉,明艳、张扬、充满了生命力,而不是前世那个被他囚禁在深院里,眼神空洞、形容枯槁的模样。
沈微婉练完一套剑法,收剑而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颊微红,更添了几分娇色。她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沈砚之,微微蹙眉:“侯爷怎么来了?”
“我来问你,今日……还去玉泉寺吗?”沈砚之走上前,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沈微婉用锦帕擦了擦汗,淡淡道:“不去了。我今日还有些事要处理。”
沈砚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是我唐突了。那……改日再去吧?”
“再说吧。”沈微婉的回答依旧是模棱两可。
沈砚之心里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强求。他知道,急不来。
“你练剑练得很好。”他看着她手中的长剑,由衷地赞叹道。
沈微婉有些意外,顿了顿,道:“家父教的。”
镇国公是武将出身,一身武艺超群,沈微婉作为他的嫡长女,从小耳濡目染,身手自然不差。只是嫁给沈砚之之后,为了符合他心中“大家闺秀”的标准,她很少再碰这些了。
“岳父大人真是好身手。”沈砚之笑道。前世,他对镇国公一直心存芥蒂,觉得他手握兵权,功高震主,对他并不尊重。直到镇国公府满门抄斩,他才追悔莫及。
沈微婉听到他称呼自己的父亲为“岳父大人”,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直呼其名,眼神里又闪过一丝讶异。
这个沈砚之,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侯爷还有事吗?”沈微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口下了逐客令。
沈砚之看着她疏离的样子,心里一阵无奈。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用行动来证明。
“没什么事了。”他道,“你刚练完剑,身子乏了,好好休息。我让人给你炖了些补品,等会儿送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院子。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微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砚之每天都会来沈微婉的院子里待上一会儿。
有时是陪她下一盘棋,有时是和她聊几句史书,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她看书或者练字。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冷言冷语,反而处处透着关怀。
她随口说一句哪本书好看,第二天那本书的孤本就会出现在她的书桌上。
她提到想吃城南那家铺子的糖糕,下午就会有人把刚出炉的糖糕送到她面前。
她偶感风寒,他会亲自守在她的床边,彻夜不眠地照顾她,比丫鬟还细心。
府里的下人都看出来了,侯爷这是转性了,开始疼惜夫人了。青禾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天天在沈微婉耳边念叨,说侯爷终于醒悟了。
但沈微婉却始终保持着警惕。
沈砚之的好,太过刻意,太过密集,让她觉得不真实。就像一场精心编织的梦,随时都可能醒来。
她还记得前世,他也曾对她有过短暂的温柔。那是在他们刚大婚的时候,他为了应付朝臣和圣上,对她有过几分表面上的尊重。但那温柔,很快就被苏婉清的眼泪和柔弱取代了。
她害怕这一次,又是同样的结局。
所以,无论沈砚之做什么,她都只是礼貌而疏远地回应着,从不给他任何逾矩的机会。
沈砚之也察觉到了她的防备,心里虽然失落,但也没有放弃。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前世他伤她那么深,现在想要她立刻放下戒心,根本不可能。
他只能慢慢来。
这天,沈砚之处理完公务回到府里,刚走进大门,就看到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侯爷,不好了!苏**在府门外哭着呢,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您,不然就跪在那里不起来!”
沈砚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苏婉清?她还敢来?
“让她滚!”沈砚之冷冷地说。
“可是……”小厮面露难色,“苏**说,她要是见不到您,就一头撞死在侯府门前!好多人都围在那里看呢……”
沈砚之眼神一厉。这个苏婉清,真是越来越不知好歹了!竟然敢用这种方式逼他!
前世,她就经常用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来博取他的同情和怜惜,而他每次都会心软。但现在,他只觉得无比厌烦。
“她要撞就让她撞!”沈砚之冷哼一声,“出了事,我担着!”
说完,他径直往里走,根本不理会门外的动静。
小厮愣在原地,看着侯爷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门外哭闹不休的苏婉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砚之回到书房,越想越气。苏婉清这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
他必须想个办法,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青禾的声音:“侯爷,我家夫人让我来问问,府门外的事,需要帮忙吗?”
沈砚之愣了一下,随即心中一暖。
微婉这是……在关心他吗?
“不必了。”沈砚之道,“一点小事,我能处理。”
青禾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侯爷,我家夫人还说,苏**毕竟是您的表妹,闹得太大,对侯府的名声不好。”
沈砚之心里一动。
是啊,他只想着不能再被苏婉清牵制,却忘了侯府的名声。苏婉清毕竟是寄居在侯府多年的表妹,若是真的在府门前出了什么事,外人只会说他永宁侯无情无义。
而且,微婉既然这么说了,肯定也是在意的。
“我知道了。”沈砚之道,“你回去告诉夫人,我会处理好的。”
青禾走后,沈砚之沉思片刻,对小厮道:“去,把苏婉清带到偏厅,我去见见她。”
他倒要看看,她这次又想耍什么花样。
……
偏厅里,苏婉清正坐在椅子上,哭得梨花带雨。看到沈砚之走进来,她立刻站起身,扑了过去:“表哥!”
沈砚之侧身躲开,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婉清被他躲开,心里一阵委屈,哭得更凶了:“表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你原谅我好不好?让我回侯府吧,我一个人住在外面,好害怕……”
“害怕?”沈砚之冷笑,“你有林文彦陪着,有什么好害怕的?”
苏婉清听到“林文彦”三个字,脸色瞬间一白,眼神有些慌乱:“表哥,你……你说什么呢?我和林大人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沈砚之步步紧逼,眼神锐利如刀,“普通朋友会在寺庙里偷偷约会?普通朋友会在深夜里私相授受?苏婉清,你当我是傻子吗?”
前世,他就是被她这副无辜的样子骗了,一直以为她和林文彦只是纯洁的友谊。直到临死前,他才知道,他们早就勾搭在了一起,甚至连他的爵位,他的性命,都是他们觊觎的目标。
苏婉清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惨白如纸。她没想到,沈砚之竟然知道了这些事!
“表哥,你……你听谁胡说八道?”她强作镇定地辩解,“这都是污蔑!是沈微婉,一定是她!她嫉妒我,所以故意散播谣言陷害我!”
又是沈微婉!
沈砚之的眼神更冷了:“苏婉清,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只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吗?”
“我没有!”苏婉清急得跳脚,“表哥,你要相信我!我对表哥的心,从来都是真的!”
“你的心?”沈砚之看着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的心,就是和别的男人苟合,然后算计我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苏婉清的情绪激动起来,“表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太爱你了!我怕你被沈微婉那个毒妇迷惑,我怕失去你啊!”
“够了!”沈砚之厉声打断她,“苏婉清,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谎话了。你给我听好了,侯府你是别想再回来了。至于你和林文彦的事,我暂时可以不追究,但你们最好安分守己,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警告,苏婉清知道,他是认真的。
巨大的绝望和怨毒涌上心头,她看着沈砚之冰冷的侧脸,心里暗暗发誓:沈砚之,沈微婉,你们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表哥,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苏婉清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沈砚之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偏厅:“送客。”
苏婉清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椅子上,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
沈砚之处理完苏婉清的事,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走到沈微婉的院子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沈微婉正在灯下看书,看到他进来,放下了书卷:“侯爷。”
“府门外的事,已经处理好了。”沈砚之道,“让你担心了。”
沈微婉淡淡道:“侯爷处理好就好。”
沈砚之看着她,鼓起勇气问道:“微婉,你是不是……还是不信我?”
沈微婉抬眸看向他,眼神平静:“侯爷何出此言?”
“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沈砚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我也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我会好好待你,护你周全。”
他的眼神无比真诚,语气也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沈微婉的心,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
若是在三年前,听到他说这些话,她一定会欣喜若狂。
可现在,她只觉得无比讽刺。
那些伤害,那些痛苦,那些被碾碎的信任和爱意,难道一句“好好待你”就能弥补吗?
“侯爷不必如此。”沈微婉移开目光,语气淡漠,“我们是夫妻,相敬如宾就好。”
相敬如宾。
这四个字,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沈砚之心中所有的希望。
他知道,她还是在拒绝他。
巨大的失落和痛苦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沈微婉的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真的……还能再相信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