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脆响,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宫殿。
玉簪碎裂的声音落下后,是更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摔碎的玉簪,又看看面色惨白如纸的萧璟瑜,最后目光齐齐聚焦回那位慵懒倚在榻上的嫡长公主身上。
她说什么?
眼疾?
见不得脏东西?
尤其是……萧质子这种?!
这、这简直是**裸的羞辱!
是直接将萧璟瑜的脸面,连同他那所谓的“深情”一起,踩在了脚底下!
萧璟瑜跪在地上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晃了晃,他猛地抬头,眼底深处是震惊、屈辱,以及一丝迅速掠过的阴鸷。
但他很快压制下去,脸上努力维持着受伤和不可置信的表情,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试图挽回:
“殿下……您……您何出此言?可是璟瑜做错了什么,惹恼了殿下?若真如此,璟瑜甘受任何责罚,只求殿下莫要……莫要如此糟践你我之情谊……”
他言辞恳切,眼神哀戚,仿佛一个被心上人无故迁怒的痴情男子,瞬间博得了在场不少女眷的同情。
是啊,萧质子温文尔雅,深情一片,公主往日也对他颇有好感,今日为何突然如此折辱于他?
莫非真是耍小性子?
柴清月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冷笑更甚。
看,这就是萧璟瑜,永远知道如何利用别人的同情,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
她不慌不忙,自锦书手中接过一方干净的素白锦帕,慢条斯理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着,仿佛刚才触碰那玉簪,真的玷污了她一般。
动作优雅,却带着极致的轻蔑。
擦完手,她随手将帕子丢在一旁,这才抬眸,正眼看向萧璟瑜。
她唇角漾开一抹轻浅的笑意,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嘲讽。
“萧质子,”她声音依旧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本宫说得不够清楚吗?”
她微微歪头,做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表情:“本宫近日眼神不好,看东西模糊。像你这等……嗯,颜色寡淡、气质猥琐之人,在本宫眼里,实在有些伤眼。往后,若无传召,便莫要轻易出现在本宫眼前了,免得……污了本宫的眼。”
“颜色寡淡?气质猥琐?”
殿内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萧璟瑜虽为质子,但其风姿仪态在京中素有美名,何曾与这八个字沾过边?
长公主这已不是折辱,简直是把他踩进泥里还要碾上几脚!
萧璟瑜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强撑的镇定和深情面具,在柴清月毫不留情的言语下,终于出现了裂痕,露出了底下屈辱和愤怒的真实底色。
柴清月却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她目光流转,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落在一旁侍候的乐师身上,懒懒吩咐道:“这祝寿的曲子听着腻味了。换一出,《斩奸佞》。”
《斩奸佞》?
众人又是一愣。
这出戏讲的是忠臣良将斩杀祸国奸佞的故事,唱腔激昂,刀马激烈,在这种喜庆的生辰宴上点这出戏,实在是……格格不入。
但没人敢质疑。
乐师和班主慌忙应下,丝竹之声立刻变换,铿锵的鼓点与激昂的唢呐响起,带着杀伐之气,瞬间冲散了方才那暧昧又尴尬的气氛。
柴清月重新慵懒地靠回榻上,指尖随着鼓点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却似有若无地,始终落在下方僵跪着的萧璟瑜身上。
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玩味和……杀意。
萧璟瑜只觉得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针,刺得他遍体生寒。
他从未在柴清月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神色,陌生得让他心惊。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心底那股不安和疑虑疯狂滋长。
她到底怎么了?!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不,不可能!
戏台上,武生扮演的忠臣正将代表奸佞的“傀”一脚踹翻,明晃晃的刀高高举起……
柴清月唇角那抹冰冷的笑意,更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