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安怀远的眼神穿过十五年的时光,死死地勾住了安东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整夜未眠,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
宜丰物流和宜丰鹏程劳务派遣?
宜丰这个公司在北春河成立不过四、五年。
安怀远在十五年前就失踪了。
从没听说过宜丰物流,前后两个名字相同是巧合吗?
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如果不是巧合呢?
一个卫生所的医生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物流公司成立仪式上?
观测站和一个物流公司有什么关系吗?
两个名字,一个属于父亲消失的时代,一个吞噬了他的女朋友。
“去他妈的巧合!”
安东脑袋都要想炸了,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床板上,肋骨那里又震得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背心。
他蜷缩起来,这样似乎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烦躁,但大脑又在继续提着问题。
这些和李然去的“异步之水”有关吗?
和现在的宜丰有关吗?
从坐着两个人的位置上看,那个穿工服的男人和父亲应该是一起的。
另一边那个穿着显眼的男人是谁呢?
各种问题在安东混乱的脑海里碰撞,得不到任何答案。
他感觉这像一张无形而巨大的网,笼罩着着父亲的失踪和李然诡异的“失联”。
他也不知道自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多久,直到疲惫如潮水般袭来,才将他拖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刺啦......刺啦......”
声音就在耳边,像是什么尖利的东西在反复刮挠着枕边的布料。
安东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压了千斤巨石。
困倦下连身体也动弹不得。
是梦魇吗?
可声音越来越清晰。
没错!就在枕边!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泥土和动物身上特有的体味猛地钻进鼻腔,呛得他猛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昏暗中,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晕,他看到了——斑斑!
那只几年前消失在雨夜的斑斑,此刻正趴在他的枕边!
它已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
原本灰白相间的皮毛肮脏板结,沾满了暗褐色的污迹,湿漉漉地贴在嶙峋的骨架上。
最恐怖的是它的脸。
半边脸颊像是被重物狠狠砸烂又勉强愈合,皮肉扭曲外翻,露出下面森白的颧骨和几颗歪斜断裂的牙齿。
一只琥珀色的眼睛浑浊不堪,布满血丝,另一只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一个黑洞洞、不断渗出粘稠黑液。
它弓着残破的身躯,仅剩的那只独眼死死锁定安东。
枯爪般的前肢疯狂地挠抓着枕边的床单,发出那令人头皮炸裂的“刺啦”声,棉絮和布屑纷飞。
“喵——呜——!”
看到安东醒了,斑斑咧开那张歪斜破碎的嘴,发出一声如同老旧风箱撕裂般的凄厉嚎叫。
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怨毒和一种非人的疯狂。
它不是在撒娇,不是在亲昵,那眼神是**裸的、要将安东撕碎的仇恨和诅咒。
斑斑仅剩的独眼里凶光暴涨!
它后腿猛地一蹬,瘦骨嶙峋、带着腐臭的身体如同离弦的箭,带着一股阴冷的腥风,直扑安东的面门。
那张扭曲破碎、淌着黑液的猫脸在安东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啊——!!!!!!!”
安东一声惨叫,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
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全身,冰冷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他剧烈地喘息着,双手死死抓住盖着的棉被,惊恐万状地环顾四周。
屋里,只有死寂。
窗外,只有寒风刮过电线发出的呜咽。
枕边,床单完好无损,没有爪痕,没有飞絮,更没有斑斑。
原来是做梦。
“呼......”
安东长出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脸,脑门上都是冰凉的汗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鼻子里莫名的残留着刚才那股恶臭,大脑里也仿佛回荡着斑斑那非人的凄厉嚎叫。
这梦的感觉,真实,真实得可怕。
他下意识地看向床头柜。
那三本诡异的日记和那张宜丰物流成立仪式的照片,静静地躺在那里。
一个念头在安东心里升起。
他要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撞撞运气。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北春河,又是阴天。
安东几乎一夜未眠,眼窝深陷,布满血丝。
他穿上自己最厚实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宜丰物流成立仪式的照片塞进里怀衣兜。
上午9点,安东将自行车停在宜丰大厦斜对面一个报刊亭的旁边。
他缩着脖子,双手插在袖口里,隔着宽阔冰冷的马路,远远地望着那座在阴霾天光下反射着坚硬光泽的玻璃幕墙大厦。
这个时间是宜丰员工上班的时间,很多人都在往大厦里走,那天把他架出来的两个保安站在门口,不时和进去的人打着招呼。
他盘算着用什么方法、问谁才能找到照片里的“宜丰”和眼前的“宜丰”之间的联系。
“干嘛呐!”
一个大巴掌结实的拍在他的后背,这一拍吓得安东一哆嗦。
回头看去,那个把他摔出去的背头男手里捏着一袋包子,一边往嘴里送一边带着好奇的眼光看着安东。
安东骑车过来时背头男正在旁边的包子铺买早点,看到他鬼鬼祟祟的盯着对面,就过来“招呼“一下看看他想要干什么。
“哎呦,哥,原来是你啊。”
看到他安东就像看到了“熟人”。
背头男:“你在这鬼鬼祟祟干嘛呢?”
安东:“没干嘛啊,我正好路过,就站着看看。”
背头男:“看看?这有什么好看的?”
安东:“上次还没请教您贵姓啊,来,哥您抽烟...”
安东拿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掏出烟递了过去。
“不用不用,我姓陈。”
背头男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推开我递过来的香烟。
“哦陈哥是吧,真是幸会,这才多久,又和您在这遇上了。”
“您也是这么早就上班了哈。”
安东九不搭八开始东拉西扯。
“路过?我怎么那么不信你是路过呢?”
“我和你说小兄弟,人找不到就找不到了,来这是没结果的。”
“和你一样情况的来闹过的后果是什么,我之前都和你说了。”
“你要硬来碰钉子,没好处的是你。”
背头男用“警告”的语气告诉安东不要试图过来找麻烦,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安东赶紧把他拦住和他解释:
“陈哥、陈哥、陈哥,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那你来干嘛的?”
背头男一脸疑惑。
安东眼睛往左右看了看,然后悄悄凑上前去:
“陈哥,宜丰物流,这个名字您知道吗?”
“宜丰物流???”
背头男嚼着包子翻着眼睛想了想。
“我工作这么长时间,没听说过宜丰有物流公司,你问这个干嘛?”
记得背头男之前说过他在宜丰工作不到2年,那会不会宜丰的老板之前是做物流的呢?
安东正想接着问下去,马路对面宜丰大厦的楼下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两名保安在和一个男人推推搡搡,还有一个女人举起了一个什么东西坐在地上哭,引得一些路过的人停下来观看。
“坏了!”
背头男扔下手里的包子袋,飞速向大厦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