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总,今晚的画,您还满意吗?”
衣香鬓影的酒会上,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正对着主位上的男人点头哈腰。
而被他称为沈总的男人,只是淡淡地晃着杯中的红酒,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又略带桀骜的声音插了进来。
“沈总,你看上的不是画。”
“是我。”
喧闹的庆功酒会被这突兀的声音划开一道口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声音的来源处。
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的年轻人,正站在人群外围,眼神笔直地看着主位上那个被称为“沈总”的男人。
年轻人很高,身形清瘦,但站得笔挺。
他的头发微长,带着点艺术家的不羁,一张脸干净得过分,尤其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此刻正燃烧着某种执拗的火焰。
他叫纪燃,是今晚展出作品中最受瞩目的一位青年画家。
也是刚才那幅被沈聿——申城商业帝国的绝对掌控者——以八位数天价拍下的《燃》的作者。
那个油头粉面的画廊老板脸色一变,急忙呵斥。
“纪燃!胡说什么!快给沈总道歉!”
纪燃却像是没听见,他的全部注意力,都牢牢锁在沈聿身上。
他要看清这个男人的反应。
这个传说中冷漠如冰、不近人情的男人。
沈聿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精准地落在了纪燃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只是看着,仿佛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纪燃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比他想象中的任何反应都更具压迫感。
但他不能退。
退一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深吸一口气,拨开前面的人,一步步走向沈聿。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场不知死活的挑衅。
纪燃走到沈聿面前,隔着一张昂贵的红木桌子,停下。
他能闻到沈聿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酒味。
很好闻。
也很有距离感。
“沈总。”
纪燃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那幅画叫《燃》,画的是我自己。”
“您花八千万买它,不是因为它值这个价。”
“是因为您透过它,看见了我。”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道。
“所以,您买的不是画。”
“是我。”
全场死寂。
画廊老板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他完了。
他手下最看好的艺术家,竟然当众对沈聿说出这种话。
沈聿是什么人?
传闻他手段狠厉,但凡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这个纪燃,是疯了吗?
沈聿终于放下了酒杯。
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没有看纪燃,而是转向一旁的助理。
“交易取消。”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但说出的话,却让画廊老板如坠冰窟。
八千万的交易,就这么没了?
“沈总!沈总您别生气!他年轻不懂事,我……”
画廊老板慌忙地想要解释。
沈聿却抬手制止了他。
男人的目光终于再次回到纪燃脸上。
那目光里,似乎多了一丝……玩味?
“你说,我买的是你?”
沈聿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
“对。”
纪燃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视线。
“那你值多少?”
沈聿问道。
纪燃笑了。
那笑容像是在冰天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烈火,耀眼又灼人。
“我的价值,由沈总您来定。”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抽过旁边桌上的一张空白餐巾纸,迅速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
然后,他将餐巾纸推到沈聿面前。
那是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如果您觉得今晚的‘商品’还算有趣,随时可以联系我。”
“不过……”
纪燃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狡黠。
“我比那幅画,贵得多。”
说完,他不再看沈聿的反应,转身就走。
没有丝毫留恋。
他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出这个奢华的酒会,将身后的惊愕、嘲讽、和那道深沉的目光,全都抛在脑后。
走出酒店大门,晚风一吹,纪燃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也湿透了。
堵伯。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堵伯。
他把自己的所有,都压在了沈聿那深不见底的眼神里。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赢。
口袋里的手机安静如鸡。
纪燃自嘲地笑了笑,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南城大学。”
车子启动,汇入城市的车流。
纪燃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心情一点点沉入谷底。
或许,他真的搞砸了。
沈聿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容忍这种挑-逗般的冒犯。
他大概已经被拉入了黑名单,明天就会收到画廊的解约通知。
然后,他会失去画画的机会,失去唯一的经济来源。
他的人生,会重新回到一片黑暗。
纪燃闭上眼,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就在这时。
“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纪燃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屏幕上,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只有一个字。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