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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器物有灵，心意为赔
午后的托管班飘着粉笔灰味，苏清砚捏着手里的“自动铅笔”，指尖还没习惯这塑料壳子的滑腻——比起明朝私塾里的狼毫笔，这物件轻得像片羽毛，却总被孩子们摔得缺角。她穿成“林晚”已半月有余，从最初见着“会发光的方镜”（投影仪）惊得行礼，到如今能勉强应付这群“精力赛过顽猴”的现代孩童，全靠当年教世家子弟的耐心撑着。
“哇——”哭声突然炸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靠窗的朵朵正抹着眼泪，粉色文具盒散在地上，小兔子造型的卡扣断成两截，铅笔、橡皮滚得满地都是。同桌毛豆叉着腰站在旁边，鞋底还踩着块橡皮，嘴硬道：“谁让她不给我看贴纸！这破盒子一掰就碎，算什么好东西！”
周围的孩子全围了过来，有的咋舌，有的小声议论“毛豆又闯祸了”。苏清砚记得前几日托管班的老师还说，毛豆总拆同学的文具，批评了好几次都没用。
她没像往常那样先呵斥毛豆，反倒蹲下身，捡起那截断了的卡扣，指尖摩挲着边缘的毛刺：“朵朵莫哭，此等器物虽小，亦含匠人之功——你看这兔子耳朵，刻得多细致，定是做它的人花了心思的。”
朵朵抽着鼻子点头，眼泪还挂在腮边：“这是我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
苏清砚转向毛豆，语气没带半分怒气，却让他不自觉地收起了叉腰的手：“毛豆，你可知《弟子规》里说‘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何况你还拆了它——器物有灵，弄坏了要赔的不是钱，是心意。”
“心意？”毛豆皱着眉，显然没听懂，“我妈说弄坏了赔钱就行，上次我摔了同桌的水杯，她妈就收了钱。”
“钱能买新的盒子，却买不回你拆它时，朵朵心里的难过。”苏清砚起身，从讲台抽屉里翻出胶水和小剪刀，又找了张彩纸，“今日咱们不批评，全班一起帮朵朵修文具盒，如何？”
孩子们顿时炸开了锅，有几个立刻举手：“林老师，我会粘东西！”“我有贴纸，能贴在断口上！”毛豆愣在原地，看着苏清砚把胶水递到他手里，轻声道：“你弄坏的，便由你先动手粘，若粘不好，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他迟疑着接过胶水，指尖捏得发白。苏清砚站在旁边，教他“先涂薄胶，再对齐卡口，莫要急”，又跟其他孩子说：“你们看，粘这小卡扣，得专心盯着接口，稍不留神就粘歪了——就像你们写作业，走神了字就歪了，是不是？”
孩子们一边点头，一边凑过来帮忙。有个孩子不小心把胶水蹭到了手上，苏清砚拿湿巾给他擦，还笑着说：“你们这现代的胶水，倒比咱们从前的鱼鳔胶黏得快，就是沾手了麻烦。”
毛豆粘了三次才把卡扣对齐，手心都出了汗。苏清砚又让他用彩纸剪了片小叶子，贴在断口处：“这样既遮住了痕迹，又像给小兔子加了片装饰，朵朵你看喜欢吗？”
朵朵看着修好的文具盒，兔子耳朵旁边多了片绿叶子，眼睛亮了起来：“喜欢！谢谢林老师，也谢谢毛豆。”
毛豆挠了挠头，难得红了脸：“对不起，朵朵，我下次不拆你东西了。”
苏清砚看着孩子们围着文具盒，讨论着下次要给它贴什么贴纸，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现代的孩子住着宽敞的房子，玩着她从前没见过的“小方块”（手机），却鲜少有人教他们惜物，懂他人的心意。
这时窗外传来外卖小哥的电动车声，苏清砚瞥见那袋子里露出来的炸鸡，又想起昨晚拆快递时，等了三天才到的毛笔——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现代的物件是方便，可快递慢得像龟爬，外卖油得能腻着嗓子，倒不如从前书信往来慢，粗茶淡饭香。
她正想着，讲台边的电话响了，是毛豆的妈妈打来的，一开口就问：“林老师，毛豆是不是又闯祸了？我这就过去赔钱！”
苏清砚握着听筒，语气温和却坚定：“家长莫急，毛豆没闯祸，他正跟同学们一起，给朵朵赔心意呢——有些事，比赔钱更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