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第一次回姜超老家,我如一只蓄势待发的母老虎,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和姜超交往的时候,听多了他原生家庭的种种不幸福。父母偏爱活泼伶俐的姐姐,对木讷寡言的他甚少关注。他在家中,是父亲忽视、母亲打压、姐姐欺凌的对象。
这种偏心,在姐弟俩成年,姐姐嫁给魔都本地人后,愈演愈烈。
在外地上大学的他,甚至连属于自己的房间都没有了。逢年过节返家,哪怕姐姐没有回来,他也不被允许睡姐姐的床铺,只能在客厅打地铺。
更别提平日里一些细枝末节的琐事,回回被落下的,都是他。
姜超激发了我丰沛的母爱和保护欲,我对他,又爱又怜。
厌屋及乌,他的父母、姐姐不喜欢我,是必然的。
在婚宴上已经初见端倪。
他姐姐头颅高昂,从头到尾没有正视我一眼。
公公颐指气使,说话似单位领导,高高在上。
婆婆更不得了,安排好的位置不坐,偏要佝偻在三岁外孙的宝宝椅旁边,鞍前马后伺候。
我憋了一肚子气,但到底场面上还过得去,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大家都要脸。
可惜要得不多。
夫妻一体,公婆理所当然认为,我和姜超一样,自此是家庭最底层成员。
此番回老家,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进门连口水都没有。
公公开门见山地说:「你姐姐在你姐夫家旁边买了套房子,月供两万。以后每个月,我和你妈出一万,你们两口子出一万。」
没有任何铺垫,不卖惨,不打亲情牌,就直接通知了。
我大开眼界。
姜超的姐姐也回来了,在沙发里稳如泰山地坐着,好像这一切理所当然。她转着手里的钥匙圈,眼睛依旧长在头顶上。
我看了一眼停在院子里的红色小汽车。
照姜家的说法,这辆车是给我的彩礼。可惜至今我连车钥匙都没碰过,汽车一直是姜超的姐姐在开。
我爸妈虽略有微词,但也知道姜超家里的情况,都和稀泥说:「咱家也不缺车,左右你们不住在一起,你和姜超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就行。」
井水不去犯河水,河水偏要来犯贱。
不诉苦,不多话,我也干脆利落地说:「不出。」
姜超一肚子的话就被我这两个字堵了回去。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是我们也才刚买了房子,也有贷款要还。他虽然是水电工程师,前景可观,但目前还在基层,拿到手的工资有限云云。
他在这个家里待了二十多年,还不明白,他的难处,没人在乎。
公公发号施令惯了,没想到我毫不留情地拒绝,手里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
姜超的姐姐,我从墙上张贴的奖状上知道,她叫杨念。
她随父姓,姜超随母姓,姜超的爸爸是入赘。
入赘的男人站稳了脚跟,握住了家里的经济大权,用独断专行和区别对待,捡起自己曾经失去的尊严。
杨念摔了手里的车钥匙,指责姜超:「你不出谁出?爸妈都多大年纪了,你忍心让爸妈一个月背两万的贷款?」
她不屑与我说话,只拿捏着姜超搓扁揉圆。
姜超不懂反抗,唯唯诺诺,居然就要应下来。
我拉住他,看向杨念:「别搞笑了,大姐,是你消费了自己能力以外的商品,三十多岁了还要老父老母背上债务。你哪里来的脸面指责别人?」
杨念对姜超从来都是予取予求,我从中阻挠,她像被动摇了地位,「嚯」地站起来:「你家里没人教你,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吗?」
「你家里没人教你,不要觊觎别人的夫妻共同财产吗?」
「什么夫妻共同财产?」杨念声音尖锐,「那是我弟弟的钱。」
「那是我老公的钱。」我说,「你敢从我老公口袋里掏钱,我就去问你老公要钱,很公平。」
杨念气势一矮。
她向来以嫁到魔都为荣,对婆家极尽讨好,怎会让娘家的琐事扰了那些「城里人」的清净?
女儿落了下风,公公这时悠悠开口:「你和她吵什么,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做主。」
他不相信仅仅结一个婚,姜超就能脱离他的桎梏。
他招呼杨念上街,俨然是一副大局已定的模样。
杨念得意洋洋,笑着说:「待会多挑几盆绿萝,放在新房里吸甲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