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手指,将里面折叠的信纸抽了出来。
展开。
映入眼帘的,是苏念那因为虚弱和手抖而显得格外扭曲、却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的字迹:
爸、妈: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念念应该已经去找你们了。对不起,还是没能活成你们希望的样子……
有些事,我也是刚刚知道。原来我还有一个姐姐,叫林晚。她很好,很温柔。可惜,我没能见她一面……
爸,我不怪你了。带着我和妈妈离开,你一定也很痛苦吧?现在,我们都去找姐姐了,一家人……是不是就能团聚了?
妈,别担心我。我只是……有点累,想好好睡一觉……
别为我难过。这里……太冷了。
信很短,字字泣血。
没有提傅承聿。没有提那三年的婚姻。没有提胃癌。没有提任何痛苦和怨恨。
只有对从未谋面的姐姐迟来的、带着遗憾的问候,对父亲迟来的、带着悲悯的原谅,对母亲无尽的思念,和一种……彻底放弃、只想归去的疲惫与解脱。
“这里……太冷了。”
最后五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傅承聿的心脏!瞬间鲜血淋漓!
他捏着信纸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可怕的“咯咯”声!一股灭顶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冻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太冷了……
是他!是他这三年来日复一日的冰冷、漠视、羞辱和那源于责任的、毫无温度的“照顾”,将她的心,将她的整个世界,都冻成了冰窟!
他以为完成了林晚的遗愿,他以为给了她物质上的保障就是“照顾”。他沉浸在失去挚爱的痛苦和对她“抛弃者”身份的怨恨里,从未真正看过她一眼,从未试图了解过她分毫!他用最残忍的方式,践踏着她的真心,摧毁着她的尊严,将她一点点逼入绝境!
而当他终于被那口鲜血惊醒,被那封遗书般的信狠狠刺穿心脏时,一切……似乎都太晚了。
她连恨,都懒得恨他了。她只想离开,离开这个由他亲手打造的、冰冷彻骨的世界。
“苏念……”傅承聿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濒死般的嘶哑和巨大的恐慌。他猛地扑到床边,双手颤抖着想要抓住她冰冷的、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却又怕自己的触碰会惊醒她,会让她更加厌恶和抗拒。
“别睡……念念……别睡……”他语无伦次,从未有过的慌乱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和自持,像个无助的孩子,“你看看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我……”
病床上的苏念,眼睫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似乎被他的声音惊扰。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费力地掀开了一线眼帘。
那双曾经盛满爱意、后来只剩下绝望和空洞的眼睛,此刻如同蒙尘的琉璃,视线没有焦距地落在傅承聿那张写满了痛苦、悔恨和巨大恐慌的脸上。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傅承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凑得更近,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微弱的音节。
“冷……”
一个极其轻微、几乎被呼吸声掩盖的字眼,从她干裂苍白的唇间飘了出来。
像一片雪花,落在滚烫的心上,瞬间融化,只留下刺骨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