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沈彦的巴掌落下来时,我没有躲。脸颊**辣地疼,嘴角尝到了血的腥甜。“苏然,
你疯了!”他双眼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我冷静地看着他,把那个空了的骨灰盒夹层,
狠狠砸在他脚边。“我疯了?沈彦,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一张泛黄的机票静静躺在碎片里。
林微。飞往纽约。时间,是七年前她车祸“身亡”的第二天。沈彦的怒吼卡在了喉咙里,
他不可置信地弯腰,捡起那张机票。指尖都在颤抖。七年。我嫁给他七年,
当了林微七年的替身。他喜欢林微穿白裙子,我的衣柜里就不能有第二种颜色。
他想念林微弹的钢琴曲,我就要去学那首我根本不喜欢的《月光奏鸣曲》。
甚至我们女儿的名字,都叫“念念”。思念的念。我以为,今天,这场荒唐的戏码该结束了。
沈彦看着机票,失魂落魄。我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签字吧,我什么都不要,
只要念念。”他没有看我,只是喃喃自语。
“她没死……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无尽的疲惫。这场独角戏,我演累了。2第二天,我没去上班,在家等沈彦的答复。
我以为会等到一场歇斯底里的质问,或者是一个狼狈的道歉。可他只是坐在沙发上,
一夜未睡,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他看着我,眼神复杂。“然然,我们……先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我把离婚协议又往前推了推,“念念的抚养权,我不会让。
”他疲惫地揉着眉心,没有再说话。下午四点,门开了。是我女儿沈念。“爸爸,妈妈,
我回来啦!”清脆的童声,像往常一样。可她接下来的动作,让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进我怀里,而是径直走到沈彦身边。她放下书包,
极其自然地挽住了沈彦的胳膊,侧过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娇俏又妩媚的姿态。“阿彦,
我回来了。”她的声音,还是六岁女孩的童音,但语调,却属于另一个人。
属于那个已经“死”了七年的林微。“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如坠冰窟。
沈彦的反应更让我心寒。他没有丝毫的惊恐和错愕,反而低头看着“念念”,
露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如释重负的宠溺微笑。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念念”的头发。
“不辛苦,你回来就好。”他们旁若无人,熟稔得仿佛演练了千百遍。而我,
站在这间我住了七年的客厅里,像一个闯入者。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3.“念念?
”我试探着,声音发颤。那个顶着我女儿脸的“东西”,闻声,终于把目光转向我。
那不是一个六岁孩子该有的眼神。淡漠,疏离,还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胜利。
是林微。是那个永远挂在沈彦书房里,照片上永远带着胜利者微笑的林微。“妈妈,
你怎么了?”她开口,语调天真,可那眼神里的内容,却让我遍体生寒。“阿彦,
妈妈今天好奇怪。”她转头,向沈彦撒娇。沈彦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站起身,
挡在“念念”和我之间,像一堵冰冷的墙。“苏然,你闹够了没有?”“你没看见吗?
她不是念念!”我几乎在尖叫,“她是林微!她变成林微了!”“你看你,把孩子都吓到了。
”沈彦皱着眉,语气里满是不耐和厌烦。“念念只是模仿了你看的那些电视剧,
小孩子爱玩而已,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他身后,“念念”抱着他的手臂,探出半个脑袋,
对我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我冲过去,想把那个怪物从我女儿的身体里撕出来。
“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沈彦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你发什么疯!”“念念”被我的样子吓到,或者说,是“扮演”出被吓到的样子,
她“哇”地一声哭出来。“爸爸,我怕,妈妈好可怕……”沈彦立刻松开我,
转身将“念念”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安抚。“别怕,爸爸在。”他看我的眼神,
像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然后,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我无比熟悉的号码。“张医生,
麻烦您来一趟,苏然她……情绪很不稳定。”张医生,我们家相识多年的家庭心理医生。
那个最受我们全家信任的人。4.张医生来了。他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
一如既往的温和儒雅。他给沈彦和“念念”一个安抚的微笑,然后走到我面前。“苏太太,
我们聊聊?”我被他带进了书房。沈彦关上门,将我和我真正的女儿,隔绝在两个世界。
“苏太太,沈先生说,你认为念念被林微**‘附身’了?”张医生坐在我对面,十指交叉,
语气专业又冷静。“她不是我女儿!”我重复着,声音嘶哑。
“可她拥有念念**所有的记忆,不是吗?她记得你们一起去的游乐园,
记得你给她讲的睡前故事。”我愣住了。是的,下午我质问她时,她对答如流。
她记得所有事,但她的姿态,她的习惯,她看沈彦的眼神,全都变成了林微。
“这是一种很罕见的心理现象。”张医生推了推眼镜。“在巨大的精神创伤后,
比如您发现林微**假死的真相,您的潜意识为了保护自己,可能会产生一些投射。
您将对林微**的愤怒,投射到了您最亲近的女儿身上。”“所以,疯的是我?”我冷笑。
“您只是病了,苏太太。需要治疗。”他的声音像有魔力,温和,却不容置疑。
我几乎要相信他的鬼话了。直到我的视线,落在他办公桌的数码相框上。照片在自动切换。
其中一张,是张医生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背景是海边。那个小女孩,是我的念念。
照片上的念念,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而在她身边的张医生,也微笑着。可念念的身后,沙滩上,倒映着两个影子。
一个是张医生的。另一个,属于一个穿着高跟鞋的,窈窕的女人。拍照的人,是第三个。
而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照片里,念念的笑容。那不是一个孩子的天真烂漫。
那是一个成年女人的,志得意满的,胜利的微笑。和书房墙上,林微的笑容,如出一辙。
5.一瞬间,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我终于明白。林微根本没有出国。她不是假死,
她是换了一种方式,“重生”了。而我的女儿,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被他们选中的,
“容器”。张医生,这个我们全家最信任的人,就是帮凶。
他这些年对我们全家的“心理疏导”,根本不是治疗。是在改造。
他在我女儿纯白的潜意识里,一步步地,为林微的人格移植,铺平道路。
而我的丈夫沈彦……他是同谋吗?还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他期待的,
根本不是我的爱,也不是女儿的出生。他只是在等他的白月光,
以一种全新的、永远不会离开他的方式,回到他身边。我浑身发冷,牙齿都在打颤。
“苏太太,您怎么了?脸色很不好。”张医生关切地问。我看着他伪善的脸,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猛地站起来,冲向门口。“我要带我女儿走!”门被反锁了。
张医生缓缓站起身,脸上的温和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苏太太,我劝你冷静一点。
”“为了你好,也为了念念。”他的话,是**裸的威胁。我被软禁了。
在这间我住了七年的房子里。手机、电脑、我一切能与外界联系的东西,都被收走了。
沈彦每天按时回家,和“念念”扮演着幸福的父女。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
一起在花园里散步。“念念”会给他弹钢琴,弹的正是那首《月光奏鸣曲》。
沈彦听得如痴如醉。而我,被锁在二楼的卧室,像个囚犯。送饭的保姆看我的眼神,
充满了同情和畏惧。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因为嫉妒丈夫和继女感情太好,
而彻底疯掉的可怜女人。我求助无门。报警?我该怎么说?说我女儿被一个死人夺舍了?
警察只会把我当成精神病。我必须自救。我必须,救回我的女儿。6.我开始假装接受现实。
我不再哭闹,不再撞门。保姆送饭来的时候,我甚至会挤出一个微笑。“谢谢李婶。
”我开始配合张医生的“治疗”。他每天都会来一趟,和我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我表现得顺从又迷茫。“张医生,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抱着头,做出痛苦的样子。
“我好像真的病了,我总是把念念看成别人。”张医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满意。
沈彦也放松了警惕。他甚至允许我走出卧室,在客厅里坐一会儿。当然,
是在他和“念念”都在家的时候。“念念”坐在沈彦腿上,一边吃着沈彦喂给她的草莓,
一边用挑衅的眼神看我。我低下头,假装没看见。我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能接触到外界信息的机会。机会很快就来了。我假装“病情”有所好转,对张医生说,
我想看看书,打发时间。“看书是好事,有助于稳定情绪。”张医生欣然同意。
沈彦从书房抱来一堆书,都是些世界名著和心理学读物。我翻看着那些枯燥的文字,
心里却在飞速盘算。一天,我在一本介绍“多重人格障碍”的专业书籍里,
找到了我要的东西。书页的角落,有一个用铅笔做的,极淡的标记。标记指向一个案例。
“患者,陈某,男性,46岁。因商业纠纷产生巨大压力,出现第二人格。
家人称其性情大变,后由主治医生张某进行催眠治疗……”主治医生,张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