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像是被重型机械反复碾压过颅骨。林薇在一阵浓郁的血腥气中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实验室刺目的无影灯,而是透过破败窗棂洒下的、冰冷的月光。
身下是潮湿霉烂的草垫,身上穿着件完全陌生的、质地粗糙的古代裙裾。她瞬间坐起,
肌肉记忆般摆出防御姿态,右手下意识向腰间摸去——那里空空如也,没有配枪,
只有掌心因长期握工具而留下的薄茧。她是一名军工专家,三十二岁,
前一刻还在绝密实验室里主持新型单兵武器的数据测试。
一场毫无征兆的、能量读数爆表的事故……然后,就是这里。穿越?
这种只存在于理论物理边缘猜想和网络小说里的概念,竟成了她眼下的现实。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堪称家徒四壁的古代房间,蛛网结梁,墙壁斑驳。唯一与她格格不入的,
是静静躺在角落的那个银灰色、印有国家徽章和“绝密”字样的特种金属工具箱。
这是她穿越时唯一带来的“行李”,也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安身立命的全部资本。
外面传来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子尖利的呵斥。“动作都快点儿!
那**就藏在里面,娘娘有令,就地格杀,以儆效尤!”“砰!”破旧的木门被粗暴地踹开,
碎木飞溅。凛冽的夜风灌入,吹得林薇额前碎发飞扬。她眯起眼,看到门外火把通明,
映照着一群身穿统一制式皮甲、腰佩长刀的侍卫。
为首的是一个衣着华贵、面容娇艳却眼神狠戾的宫装女子,被众人簇拥着,如同鹤立鸡群。
林薇的大脑飞速运转,从服饰、语言和建筑风格初步判断,
这类似于她所在世界历史上的某个封建王朝。而眼前的情景,显而易见,
是经典的宫廷杀人灭口戏码。“顾云薇,你这狐媚惑主的**!被打入冷宫还不安分,
竟敢行巫蛊之术诅咒贵妃娘娘!”那华服女子,看样子是位高等女官,指着林薇厉声骂道,
“给我拿下!死活不论!”侍卫们“锵啷”一声抽出佩刀,雪亮的刀光在火把下闪烁,
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一步步逼近。谈判?解释?林薇瞬间排除了这些选项。
对方的杀意**而坚决,语言在这种情境下苍白无力。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混乱与不适。
她的目光飞速扫过工具箱,瞬间做出了决断。来不及组装复杂的武器,
但一些基础的火工品组件就在最外层。就在两名侍卫的刀锋即将触及她衣角的刹那,
林薇动了。她身形向后一滑,如同灵猫,右手在工具箱开口处一探一拉,
几个简单的部件已在手中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组合,同时左手抓起地上一块松动的石砖。
“退后。”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长期处于指挥位置形成的、不容置疑的冷冽。
侍卫们一愣,被她的气势所慑,动作下意识地一缓。那女官尖声叫道:“虚张声势!
她已是瓮中之鳖,快动手!”林薇不再犹豫。她用石块摩擦组件,一簇耀眼的火星迸射而出,
精准地引燃了手中那团黑乎乎的、临时充当发射药的东西。“轰——!!!
”一声绝非这个时代应有的、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破败的宫殿内炸开!
巨大的声浪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狂暴的气流以林薇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吹得火把明灭不定,
尘土簌簌而下。距离最近的一名侍卫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手中的佩刀被一股无形的巨力震得脱手飞出,“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吓傻了。侍卫们僵在原地,持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脸上写满了惊骇与茫然。那嚣张的女官更是花容失色,连退数步,险些瘫软在地,
指着林薇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妖……妖法!她会妖法!”硝烟味混合着古老的霉味,
弥漫在空气里。林薇站在原地,
手中那个简陋的、甚至有些烫手的“震爆装置”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她平静地看向那群被震慑住的人,眼神锐利如刀。“我说了,退后。”冷宫这边的巨大动静,
不可能不惊动皇宫的主人。就在女官和侍卫们惊魂未定,进退维谷之际,
宫门外传来一阵更加整齐、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内侍尖细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声音落下,一位身着玄色常服,金冠束发的年轻男子在一众气息精悍的禁卫簇拥下,
迈步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面容俊朗,
眉宇间却凝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威仪,眼神扫过之处,自带一股无形的压力。
正是当朝天子,萧彻。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地上那柄被震飞的侍卫佩刀,
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味上,眉头微蹙。随即,
他看向场中唯一站立着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林薇。她站在那里,身姿挺拔,
眼神冷静得不像一个刚经历过生死危机的人,
手里还握着那个造型古怪、冒着青烟的金属物件。“何人在此喧哗?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萧彻身边的大太监厉声喝道。那女官如同见到了救星,连滚爬爬地扑到皇帝脚边,
涕泪横流:“陛下!陛下明鉴!这顾云薇,她……她使用妖法!欲对贵妃娘娘不利,
奴婢奉命前来查问,她竟引动天雷伤人……”“天雷?”萧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再次看向林薇,准确地说是看向她手中的东西,“你手中是何物?”林薇心念电转。
眼前这个男人,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她的解释,将决定她接下来的命运。
撒谎是最愚蠢的选择,一个能制造出“雷霆”的人,绝不可能是个普通宫妃。她深吸一口气,
将那份属于现代灵魂的惊悸压下,用尽可能平稳、专业的语气回答:“回陛下,此非妖法,
亦非天雷。此物名为‘手持式单兵震慑器’,是民女依据物理与化学原理,
**的发声发烟装置。主要通过特定物质的剧烈燃烧,在瞬间产生高压气体和声光效应,
以达到威慑和驱散的目的。”一番话,夹杂着这个时代完全无法理解的词汇,
听得在场众人云里雾里。唯有萧彻,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讶异与探究。物理?化学?
手持式单兵震慑器?他挥了挥手,示意还在哭嚎的女官闭嘴,
目光如炬地盯着林薇:“你不是顾云薇。你是谁?”林薇知道瞒不过,
索性半真半假:“民女林薇,来自海外。因海难流落至此,醒来时便在此处,
并不知顾云薇是何人。”她指了指角落的工具箱,“此箱乃民女随身之物,
内有一些家传的技艺工具。”萧彻的目光顺着她所指,
落在那材质奇特、工艺精湛的金属箱上,眼中的兴趣更浓了。海外遗民?家传技艺?
能制造雷霆?他没有立刻追究她身份的真伪,而是指向地上那柄刀:“此物,
可能伤敌于多远?”林薇看了一眼那简陋的震爆装置,如实回答:“陛下,
此物主要用于震慑,杀伤力有限,有效范围不足十步。”“哦?”萧彻挑眉,“那你可知,
有何物能于百步、乃至千步之外,取敌上将首级?”这个问题,带着帝王的野心,
也像是一个试探。林薇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她知道,展现价值的时候到了。“有。
”一个字,清晰而肯定。她在萧彻骤然锐利的目光中,缓缓说道:“若材料充足,工艺达标,
民女可造一物。其名曰‘枪’,无需弓弩之力,可于八百米外……嗯,约合四百五十丈之外,
破重甲,贯金石。”“四百五十丈?!”人群中响起抑制不住的惊呼。这个距离,
远超当世任何弓弩的射程,简直是天方夜谭!萧彻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
他深深地看了林薇一眼,那眼神仿佛在审视一件绝世瑰宝,又像是在权衡一柄危险的双刃剑。
片刻的沉默,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最终,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平静,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将此女……将林薇,移至漱玉轩暂居。没有朕的手谕,
任何人不得探视,亦不得怠慢。”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名面如死灰的女官和一众侍卫。
“今日之事,若有半字泄露,在场所有人,立斩不赦。”“起驾。”皇帝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他留下的命令,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这死寂的后宫里,激起了无声却汹涌的暗流。
林薇看着那玄色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她知道,
暂时的安全得到了保障,但更大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她握紧了拳头,
感受着指尖残留的火药味。这个世界,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趣一些。
漱玉轩并非奢华宫殿,却清幽整洁,配有宫女内侍,待遇与冷宫天壤之别。
这无疑是皇帝某种态度的体现。林薇心知肚明,这份“优待”源于她展现出的价值,
也源于皇帝的好奇与忌惮。她必须尽快将这份价值具象化、稳固化。她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利用送来的笔墨,
的图纸:杠杆与滑轮组原理示意图、基础几何图形与计算、物质三态与能量转换的简要说明。
文字部分,她使用了这个时代的繁体字,但融入了大量的数学符号和公式注释。
当萧彻在御书房看到这几张图纸时,沉默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上面的符号他大多不识,
但图形的精准、逻辑的严密,
以及旁边用文字描述的“四两拨千斤”、“提升重物效率”等效果,让他心神震动。
“此乃何文字?”他指着**数字和希腊字母问道。“回陛下,
此为民女海外师门所用之计数与标注符号,更为简洁精准。”林薇坦然回答。
她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神秘海外学派传人的形象,这能最大程度解释她的知识来源。
萧彻没有深究,只是将图纸递给身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工部尚书,墨翟。
老尚书初时皱眉,细看片刻后,手指开始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粗重。“陛下!
此……此物虽奇,然其中数理,暗合天地至理!这滑轮组若真能如此省力,用于漕运、建筑,
将省却无数民力啊!”他激动得胡子都在抖动,看向林薇的眼神充满了惊为天人的震撼。
萧彻眼中精光一闪,看向林薇:“林大家,可愿暂领工部客卿一职,协理军械营造?
”“林大家”、“客卿”。这两个称呼,已将她从“疑似妖女”或“待查宫妃”的身份,
拔高到了一个受尊敬的技术专家位置。林薇微微躬身:“民女领旨。必当竭尽所能。
”她知道,舞台已经搭好。工部,作为六部之一,是传统技术官僚的大本营,
充斥着经验丰富但思想保守的大匠和官员。一个来历不明、年纪轻轻的女子,
空降为“客卿”,无疑是在这潭深水里投下了一块巨石。柳贵妃一派的势力在此盘根错节。
工部右侍郎,正是柳贵妃的远房表兄。他不敢明着违抗圣意,却有的是手段让林薇知难而退。
林薇第一天到工部报到,面对的就是一群或好奇、或鄙夷、或等着看笑话的目光。
右侍郎皮笑肉不笑地引她到一架巨大的守城弩前:“林大家,陛下对您赞誉有加。
此乃我工部最新改进的‘神威弩’,射程可达一百五十步,已是当世翘楚。
不知林大家有何高见,能使其更进一步?”这是一道难题,也是一个陷阱。若能改进,
坐实其才;若不能,则之前种种皆成笑谈,声望扫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林薇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抚过弩臂、弓弦、望山和弩机。
她看得极其仔细,时而用指节敲击,聆听声音。片刻后,她收回手,
语气平静无波:“弩臂木材阴干不足三年,内部应力未消,长期使用有崩裂风险。
”“弓弦绞制方式落后,弹性势能损失至少两成。”“望山刻度粗糙,仰角计算凭经验,
精度太低。”“最关键的是,”她指向弩机内部几个关键的传动和锁止结构,“此处、此处,
还有此处的摩擦系数过高,导致扳机力过大,射击时易引发抖动,严重影响精准度。
只需调整这几个部件的接触角度和抛光工艺,即可提升至少三成稳定性与射程。
”她每说一句,右侍郎的脸色就白一分,周围几位老匠人的眼睛就亮一分。她指出的问题,
有些是他们心知肚明却无法解决的痼疾,有些则是他们从未思考过的盲区!
尤其是“摩擦系数”这个陌生而精准的词汇,直指核心。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匠人忍不住上前,
声音颤抖:“请……请林大家示下,该如何调整角度?”林薇没有藏私,
直接拿起旁边的炭笔和木板,画出了简明的力学分析图和改进方案。
她没有给出超越时代的材料学知识,仅仅是在现有工艺基础上,进行最优化设计。当日下午,
按照林薇方案改进的“神威弩”试射。扳机更为顺滑,
射出的弩箭不仅射程超出了之前的最佳记录足足二十步,而且落点更为集中!整个工部靶场,
鸦雀无声。右侍郎面如死灰。而之前提问的老匠人,带着一群工匠,
对着林薇深深一揖:“谢林大家指点!”技术,在这一刻跨越了性别与出身的偏见,
赢得了最质朴的尊重。林薇用无可辩驳的专业能力,在工部站稳了脚跟。经此一事,
萧彻对林薇的信任大增。他特许林薇可以调用工部库房的大部分材料,
并拥有一间独立的、由禁卫把守的工坊。林薇知道,是时候拿出真正的“硬通货”了。
她要制造的,不是简单的火绳枪,
而是基于AK-47原理的、适应这个时代加工能力的初级突击步枪。
她将其命名为“雷火铳壹型”。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冶炼技术达不到,
她就设计出更合理的钢材配比和渗碳工艺;加工精度不够,她就亲手改造工部的车床、钻床,
绘制卡尺和量规的图纸,培养工匠的标准化意识;发射药是个难题,她凭借记忆,
指导工匠小心翼翼地提纯硝石、硫磺和木炭,反复试验配比。萧彻偶尔会屏退左右,
独自来到她的工坊。他不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专注地计算、绘图,
或是亲自上手操作那些奇奇怪怪的工具。火光映照着她认真的侧脸,
汗水有时会沾湿她的鬓角,但她的眼神始终明亮而坚定。他不再问她“是否能成”,
而是开始问她:“此物若成,我大雍边军,可能一当十?”林薇放下手中的锉刀,
认真回答:“陛下,战争的形态将被改变。不再是骑兵冲阵、弓弩对射。届时,
将是火力与战术的碾压。一个训练有素的‘雷火铳’小队,
足以在开阔地带压制数倍于己的骑兵。”萧彻看着她,目光深邃:“你需要什么?
”“更多熟练的工匠,更稳定的原料供应,以及……时间。”“朕给你。”他顿了顿,
声音低沉而有力,“林薇,若此铳真如你所言,你便是我大雍的国之柱石。
”这不是暧昧的情话,而是一个帝王对国之重器的最高认可。林薇能感受到这句话的分量。
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而背负着整个帝国命运的君主,
心中第一次生出了超越自保与合作的、一丝微妙的动容。
就在“雷火铳壹型”原型机**进入最后阶段时,柳贵妃的反扑开始了。
她无法在技术上击败林薇,便转向了她最擅长的领域——权谋与舆论。首先,宫中流言四起。
说林薇是海外妖女,用邪术魅惑君王,其**的兵器必遭天谴,使用之人将不得好死。其次,
言官开始上奏。措辞激烈,引经据典,核心论点便是“女子干政,祸国之源”,“奇技淫巧,
动摇国本”。甚至翻出前朝因迷信方士炼丹而亡国的旧事,含沙射影。压力,
再次汇聚到萧彻身上。这一晚,萧彻再次来到林薇的工坊。
他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三日后,校场演武。朕已下旨,令文武百官观礼,
检阅‘雷火铳’之效。”他看着她,“届时,群臣瞩目,尤其是……柳相一党,必会发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