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选中做花童那日,阿娘没在家。
爹爹前些年下地摔断了腿,哥哥一边在街上为人抄书,一边还要照看我。
家里早穷的揭不开锅,阿娘咬咬牙,终于同意上山拜阴阳人为师,给死人做饭。
临走前,她对我说:“阿秋,等娘回来,给你买糖葫芦吃。”
没能等到她回来,我就幸运地被上街游玩的驸马看中。
他和公主即将大婚,需要十个花童。
见我生得可爱,当即扔给爹爹二两银子把我带走,并许诺事成后还有五两的赏钱。
公主美得如神仙一般,站在一身红衣的驸马身旁,如同画本子中的神仙眷侣。
她身边的大宫女也心慈,端着一盘子点心过来,说是公主赏给花童们的。
我没见过这样好的东西,当即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其他花童都是臣子们绞尽脑汁送进来的千金小姐,对我这没见过世面的毛丫头很是不屑。
只有驸马笑了起来,他摸着我的头说了一句:“真可爱。”
公主也走了过来,我天真地仰起头,以为也能得到这仙女姐姐的一句称赞。
可下一秒,她眼中的滔天怒意瞬间将我包围:
“她可爱还是我可爱?”
驸马的额上落下两滴汗,却仍是笑着:
“自然是公主更可爱,公主国色天香,胜过旁人万千。”
他的甜言蜜语哄得公主甜甜一笑,但再看向其余花童时,那笑容就淡了下来。
“你选的这些花童可真是好模样啊……”
她没有再说什么,我却悄悄将点心藏进了袖子,再不敢吃。
婚宴顺利结束,两人入洞房后,我们一人领了五两银子,兴高采烈地要出府。
却被那大宫女拦下,她面带笑容地对我们说,公主有赏。
吉时过后,公主一脸饕足地走出来。
花童们站成一排,对即将迎来的赏赐翘首以盼。
我心想,若是再多给些赏钱,爹爹和阿娘就不用那么辛苦,哥哥的束脩也有着落了。
公主水汪汪的杏眼轮番在我们身上扫过,最终微微一笑:
“去拿铁棍来。”
她让人把我和其余九名花童殴打致死,自己则坐在上位,和驸马一起冷眼看着。
我耳边传来血肉破碎的声音和凄厉的哭叫声。
公主又让人抱来几捧白花,用我们的鲜血将其染红,看上去与今日喜宴格外相配。
咽气之前,我听见她的最后一句话:“小小年纪就一股狐媚子作风,竟勾引到本宫头上来了,把她的头挂到菜市场,十年不准拿下。”
太监来我家时,爹爹和哥哥早在门口翘首以盼,可迎接他们的不是蹦蹦跳跳的我,而是一具没了头的尸体。
爹爹当场昏了过去,那太监啐了他一口,趾高气昂道:“公主仁慈,没要了你们全家性命,要懂得感恩才是。”
我的灵魂浮在上空,只瞧见自己的头颅被悬挂在菜市场匾额上,百姓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被杀的会是自己。
驸马再策马经过时,也只感叹一句:“可惜了这可爱的小丫头,命数天定,自认倒霉吧。”
其余花童背后都有显赫的家世,却无一人敢出来闹。
只有爹爹拖着断腿去衙门为我击鼓鸣冤,哥哥也誊抄了无数书册,慷慨激昂地将公主的恶行转述给百姓。
可最后等来的,却又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
她仍是带着笑,将他们抓起来分别关在两个铁笼中,让他们亲眼看着对方死前的惨状。
爹爹跑不快,公主就将他投入狮笼,享受追逐的乐趣。
他被白狮子抓在掌下,先扯四肢,让血生生流干后,才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哥哥能说会道,公主就将他倒栽沉入河底,彻底堵住他的嘴。
上来时,他口吐白沫,瞳孔散大,里面倒映出公主得意的笑脸。
公主将两人的头颅也割了下来,一左一右挂在我的两侧。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才好。”公主这样说。
七日后,阿娘终于从山上学成归来。
她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拿着哥哥要的书和治腿的草药,兴冲冲推开了家门。
可躺在院中的,只有三具无头尸体。
她跌跌撞撞奔去菜市口,久久地看着我们的头,却一滴眼泪也没掉。
第二天,阿娘就在菜市场门口摆起了摊。
她主动拦下公主府烧柴的聋哑老嬷嬷,递给她一碗金黄色的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