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飞燕,故人各纷飞》精彩章节-南飞燕,故人各纷飞免费阅读全文

发表时间:2025-09-17 12:39:00

>>>>《南飞燕,故人各纷飞》 在线阅读<<<<

1红砖厂里的秘密一九八二年,盛夏。红砖厂房里的空气,裹着棉絮和汗水的味道。

百来台纺纱机同时开工,那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麻,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但在我们这些纺织女工耳朵里,这就是时代最振奋的交响。我是陈秀娟。

南风纺织厂最年轻的挡车工,18岁进厂,今年刚满二十。我也是全厂未婚姑娘里,

最招人眼红的那个。我的未婚夫,李建斌,是市里最年轻的科级干部。他是返城知青,

读过高中,在机关里写材料,前途无量。每天下午五点,下班的**一响,

李建斌那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都会准时出现在厂门口的大槐树下。

他不像别人那样靠在车上,而是笔直地站着,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

目光穿过涌出的人潮,精准地落在我身上。车把上总是挂着一个军绿色的搪瓷饭盒。

里面是他亲手为我做的红烧肉,肥瘦相间,炖得酥烂,却固执地不放一滴酱油。

“我们秀娟皮肤嫩,吃了酱油要变黑的。”他把饭盒递给我时,眼里的笑意能把人溺毙。

“就你歪理多。”我嘴上嗔怪,心里却甜得冒泡。厂里的姐妹们总是远远地看着,

然后凑过来挤眉弄眼。“秀娟,快看你家李干部,跟个望妻石似的。”“就是,那眼神,

啧啧,黏在你身上都抠不下来了。”“秀娟啊,你这手是全厂最金贵的手,

回去可别沾阳春水,让你家李干部伺候着。”我每次都红着脸,把她们推开,

心里却把这些话熨帖地藏好。李建斌确实是这么做的。他说我的手是用来纺出最细的纱,

创造价值的,不是用来洗碗洗衣的。他把新分到的宿舍钥匙塞进我手心的时候,

那冰凉的金属触感,瞬间烫到了我的心底。两室一厅,水泥地面被他拿拖把擦得发亮,

墙壁是新刷的,雪白一片。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方桌。他从背后抱着我,

下巴抵在我头顶,声音带着对未来的憧憬。“秀娟,这是我们的家。”“等我们结了婚,

就去买个大衣柜,再买个收音机,晚上我念报纸给你听。”“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

把证领了,好不好?”我捏着那串沉甸甸的钥匙,感觉自己握住了全世界。我点头,

眼泪差点掉下来。全厂的姐妹,我妈我爸,所有人都说我陈秀娟命好。

找到了李建斌这样的男人。可靠,稳重,眼底心里全是我。我也曾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和他,和我们的家,稳稳当当,一生一世。我不知道,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李建斌有个秘密。一个他从未对我提起的责任。戳破这层窗户纸的,

是厂里一个和李建斌同个大院的王大妈。那天我下班早,绕路去供销社想买两尺的确良布,

给李建斌做件新衬衫。正巧碰上王大妈。她拉着我的手,笑得一脸褶子:“哟,

是建斌媳妇儿啊,真是越看越俊。”我笑着应了。她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秀娟啊,

大妈跟你说个事,你可别多心。建斌这孩子,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后生。”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那个牺牲战友的遗孤,叫白玲的,就住在我们院里。那姑娘身子骨弱得跟纸糊的一样,

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建斌真是没得说,每个月工资,一半都拿去给那姑娘买药,

买麦乳精,隔三差五还送肉送蛋过去,比亲爹还上心。”王大妈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后面的话我有些听不清了。脑子里嗡嗡的。一半的工资?

他一个月津贴加工资拢共五十六块五,一半就是二十八块多。

那可是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我脸上还维持着笑,心里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不疼,

但密密麻麻地难受。“大妈,我知道,建斌跟我提过。战友的情分,应该的。

”我扯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我相信他。他是李建斌,是那个眼里只有我的李建斌。

他只是出于道义和承诺。在他心里,我才是唯一。我信错了。第二天,李建斌说单位有事,

不能来接我。我心里空落落的,却也想着,正好去我们的新家看看,琢磨一下怎么布置。

我攥着那串钥匙,一路脚步轻快。站在门前,我深吸一口气,

想象着李建斌看到焕然一新的家时,惊喜的表情。我拿出钥匙,轻轻**锁孔。门没锁。

虚掩着。我心里一跳,以为遭了贼,连忙推门进去。屋里有说话声。是李建斌的声音,

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带着一丝哄劝。“玲玲,乖,把这碗肉吃了。你太瘦了,要多补补。

”我僵在门口,像被一道雷劈中。透过门缝,我看见了屋里的景象。李建斌正坐在床边,

手里端着一个熟悉的军绿色搪瓷饭盒。饭盒里,是炖得油光发亮的红烧肉。没有放一滴酱油。

床上坐着一个女孩,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连衣裙,脸色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她就是白玲。

果然像王大妈说的,弱得像株风里随时会倒下的蒲草。她摇着头,声音细细弱弱:“建斌哥,

我吃不下……你留着给秀娟姐吃吧。”李建斌笑了,他用筷子夹起一块肉,递到白玲嘴边。

“傻丫头,你秀娟姐那份,我单独给她留着呢。你身体不好,得多吃点肉,医生都说了,

你这是营养不良。”他的目光,是我从未见过的怜惜和疼爱。“吃了酱油会变黑的,

我们玲玲这么白,可不能变黑了。”轰的一声。我感觉整个世界都炸了。原来,

不放酱油的红烧肉,不是我的专属。原来,他口中的心疼和爱护,

可以这么轻易地复制给另一个人。白玲小口地吃下那块肉,脸上露出一丝羞怯的笑。

“建斌哥,你对我真好。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李建斌伸出手,极其自然地,

摸了摸她的头。那个动作,他对我做过无数次。“说什么傻话,你爸爸是为了救我才牺牲的。

照顾你,是我的责任。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这里,也是你的家。我手里的那串钥匙,

瞬间变得无比滚烫,又无比冰冷。它不再是通往幸福的钥匙,而是打开一个巨大谎言的凭证。

我站在门外,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看着屋里那“兄妹情深”的温馨一幕,

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可靠,稳重,眼底心里全是我?全厂的姐妹都说我命好?

我曾以为的稳稳当当,一生一世,原来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捏紧了那串冰凉的钥匙,

指节被硌得生疼。我没有哭,也没有冲进去质问。我只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

轻轻地,替他们带上了门。咔哒一声。门里是一个家。门外,是我破碎的梦。李建斌,

你很好。你重情重义,你照顾战友遗孤,你是所有人口中的好男人。但你千不该万不该,

用爱我的名义,去骗我。2民政局的笑话领证那天,天光大亮。

我穿上了早就备好的那件的确良白衬衫。崭新,挺括,领口用红线精心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

我对着宿舍里那面唯一的、裂了条缝的镜子,一遍遍地梳理我那两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

辫梢的红头绳,鲜艳得像要滴出血来。镜子里的人,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揉碎了漫天星光。

我和李建斌约好,早上九点,在民政局门口见。我八点半就到了。我怕他等我。

民政局门口的大槐树下,我找了个最显眼的位置。初升的太阳透过树叶缝隙,

在我崭新的白衬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九点,他没来。九点半,他还是没来。我安慰自己,

干部忙,开会耽搁了。十点,太阳升到了头顶,光线变得毒辣,我从树荫里挪出来,

又挪回去,衬衫的后背已经洇出了一片汗渍。民政局门口,人来人往。一对对的新人,

脸上挂着藏不住的喜气。他们笑着进去,没一会儿,又笑着出来,

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刺眼的红本本。路过我身边时,他们的目光总会多停留一秒。起初是好奇。

渐渐地,变成了探究。最后,是毫不掩饰的同情,和看笑话的嘲弄。

我感觉自己像个光着身子的傻子,被钉在这街口,任人围观。风吹过,

我才发觉自己四肢都僵了,不是冷的,是麻的。“哎,那不是纺织厂的陈秀娟吗?”“是她,

技术科的一枝花。今天不是她和李建斌领证的日子?”“人李干部没来啊?啧啧,

这可丢大人了。”几个穿着工装的女工骑车路过,看见我,故意放慢了车速,声音不大不小,

正好能飘进我耳朵里。“我早就说,李建斌是大学生,提干的苗子,

怎么可能真看上她一个女工?”“还不是图她手巧,会做饭,会伺候人。”“要我说,

还是人家白玲有本事,厂长的千金,又是宣传科的干事,那才是天生一对。”“小声点,

人听见了。”“听见就听见,有胆子来等,还没胆子听人说?”那些话,

像是一把淬了毒的沙子,狠狠地扬在我的脸上,**辣地疼。我死死地攥着拳头,

指甲陷进肉里,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体面。我不能哭,不能跑。我跑了,

就坐实了她们的笑话。我告诉自己,建斌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可我从日头初升,

等到日上中天,又等到日头偏西。直到下午,李建斌的同事小王,骑着那辆二八大杠,

满头大汗地冲到我面前,自行车“哐当”一声摔在地上。他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脸涨得通红,看我的眼神里满是为难和不忍。“秀娟……嫂子,你……你快别等了。

”我看着他,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小王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低着头,

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抖着手点了一根,猛吸一口,才像是有了说话的力气。

“建斌他……他来不了了。”“是白玲,就是厂长家那个白玲!昨天半夜突发急病,大出血,

人差点就没了!”“厂里卫生所的医生说不敢接,让赶紧送省城。建斌二话不说,

连夜借了厂里的吉普车,把人送去省城医院抢救,现在……现在还没出手术室呢!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整个世界都在我眼前天旋地转,刚才还清晰的人影、街道,

瞬间模糊成了一片混乱的色块。白玲。又是白玲。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白玲,

他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丢在全世界的笑话里。小王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什么情况紧急,什么人命关天,什么建斌也是没办法。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厂里宿舍的。那条路,不长,可我好像走了一个世纪。

李建斌曾用自行车无数次载我走过这条路。他的后背宽厚又温暖,**着他,

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肥皂味。他说:“秀娟,你看,这条路,咱们俩一走,就是一辈子。

”一辈子。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刀刃上,疼得钻心。

回到宿舍楼下,阿姨看我的眼神,怜悯又惋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推开自己那屋的门。

屋里,我的室友刘翠芬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我剪好的大红喜字,在灯下比来比去。看见我,

她吓了一跳,手里的喜字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秀娟!你……你可回来了!”她迎上来,

脸上挤出关切的神情,“哎呀,这事儿闹的,满厂都传遍了。你说这李干部也真是的,

有什么事不能提前说一声……让你白等一天,快坐下歇歇。”她的声音尖细,

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兴奋。我没理她,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我的书桌上。那里,

摆着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我走过去,打开盒子。里面,是我和李建斌唯一的一张合照。

照片里,他穿着干部服,英挺俊朗,我扎着麻花辫,依偎在他身边,笑得一脸幸福。

照片旁边,是他写给我的一封封信。刘翠芬还在旁边喋喋不休:“秀娟啊,你也别太难过了。

要我说,这男人啊,就没一个靠得住的。尤其是李干部这种,

心思活泛着呢……那白玲可是厂长的女儿,他这……”我拿起那张合照,照片上他的笑容,

此刻看来,无比刺眼。我转过身,冷冷地瞥了一眼刘翠芬。她被我看得一哆嗦,

后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我没说话,拿起桌上那方沉甸甸的砚台,

对着照片上李建斌那张笑脸,高高举了起来。3破碎的婚房李建斌是第二天才回来的。

门被粗暴地撞开,我正对着宿舍那面灰蒙蒙的镜子发呆,被吓了一跳。他像一阵风冲了进来,

眼窝青黑,下巴上冒出了一圈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亡命徒般的疲惫。浓重的消毒水味里,

还夹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女人身上才会有的甜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刺鼻又古怪。

他像一堵墙似的撞过来,不由分说地把我死死箍在怀里,

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嵌进他的骨头里,硌得我生疼。“秀娟,对不起,

对不起……”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声音又哑又涩,胡茬扎得我皮肤发痒。我没动,

任由他抱着,身体却像是被冬月的冰水浸过,从里到外都僵了。“玲玲她差点就没命了,

急性肾衰竭,医生说再晚半小时就回天乏术了。”“我不能见死不救,

那是我拿命换回来的兄弟,托付给我的唯一亲人。”他断断续续地解释着,

每一个字都砸在我耳朵里,可就是进不了心里。我的心,昨天在民政局门口,已经凉透了。

那股甜腻的香水味,又丝丝缕缕地钻进我鼻子里,我胃里一阵不适。我终于用力,

推开他一点,仰头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所以,你就把我忘了?”我问他。

“忘了我们昨天要去领证?”“忘了我一个人在民政局门口,从开门等到关门?

忘了那儿的工作人员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李建斌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他松开我,转而捧住我的脸,眼神里全是痛惜和慌乱。“我没忘!秀娟,我怎么可能会忘!

”他急切地辩解,声音都劈了叉。“那是一条人命啊!我们只是错过了一天,可她要是没了,

就是一辈子!”“我们明天,不,我们现在就去!我发誓,我把所有的一切都补给你!

”他还是老样子,总觉得什么事都能“补”。错过的火车可以等下一趟,

撕碎的信纸可以粘起来,就连他欠别人的情义,他都想着用命去补。可他不懂。人心,

相关资讯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