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像个木偶一样,被林岚推着,手里死死攥着那个小小的验孕棒,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当着周明“轩派来的人的面?
去验孕?
不!
绝对不行!
如果让他们知道“怀孕”是假的,是自己为了逼母亲就范而撒的谎……
那后果,她根本不敢想象!
周家最看重的就是家风和人品,周明轩的母亲更是把“诚实”和“孝顺”挂在嘴边。
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为了嫁入豪门,不惜欺骗自己的母亲,甚至用假怀孕这种手段……
一切都完了!
她的豪门梦,会瞬间碎成齑粉!
“不……妈……不要……”江念终于从极致的惊恐中找回了一丝声音,她抓住林岚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求求你……不要这样……”
她的声音里,不再是表演出来的凄楚,而是发自内心的,真正的恐惧和哀求。
林岚冷漠地拨开她的手。
“现在知道求我了?”
“刚才当着摄像机,逼我原谅你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要这样?”
“刚才对着全楼的邻居,哭喊我狠心,连外孙都不要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要这样?”
林-岚每说一句,就向她逼近一步。
江念被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我……”她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时,那三个送礼的年轻人已经捧着花篮和礼盒走了进来。
他们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为首的年轻人尴尬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个……林女士,江**……这是?”
江伟终于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江念和林岚中间,满脸怒容地对着林岚低吼:“林岚!你疯了吗!有你这么当妈的吗?非要把女儿往死路上逼?”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给林-岚使眼色,示意她有外人在,不要把事情闹大。
林岚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的目光,穿过江伟的肩膀,依旧死死地锁在江念的脸上。
“逼你?江念,到底是谁在逼谁?”
“你带着电视台的人来堵我的门,在全国观众面前表演母女情深,这是不是逼我?”
“你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来对我进行道德绑架,这是不是逼我?”
“现在,你那个所谓的男朋友,那个叫周明轩的人,派人送来了‘见面礼’,在楼下等着你‘和解’的好消息,这又是不是在逼我?”
林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凌厉。
“你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一环扣一环,就是为了让我,配合你演一场‘母慈女孝’的戏,好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入豪门,对不对!”
最后一句,林岚几乎是吼出来的。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三个送礼的年轻人,脸上的表情从尴尬变成了震惊,然后是了然。
他们是周明轩的助理和手下,自然对自家老板的事情有所了解。
周家看中了江念,但对她的家庭背景和与母亲断绝关系这件事颇有微词。周明轩的母亲更是明确表示,一个连自己母亲都搞不定,甚至被母亲厌弃的女孩,绝对不能进周家的门。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场“和解大戏”。
原来,这一切都是演的!
连怀孕都是假的!
为首的年轻人脸色变了又变,他悄悄拿出手机,似乎在给谁发信息。
江念看到他的动作,魂都快吓飞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尖叫着反驳,“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来看你,只是因为我想你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周明轩……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他……他只是关心我,才……”
这番辩解,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普通朋友?”林岚冷笑一声,她忽然看向那个为首的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我……我叫张助理。”
“好,张助理。”林岚点点头,“你老板周明轩,是在楼下车里等消息,对吗?”
张助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是……是的。”
“很好。”林岚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锁,然后递到江念面前。
“现在,给你那个‘普通朋友’打电话。”
“告诉他,你的母亲,顽固不化,冷血无情,不仅不肯原谅你,还当众羞辱你,揭你的短。”
“告诉他,你这场戏演砸了。”
“看看他,还会不会在楼下,等着你的‘好消息’。”
林岚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江念的心脏。
这是诛心。
**裸的诛心之计!
江念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怎么敢打这个电话?
打了,就等于亲口承认了自己是个为了嫁入豪门,不惜欺骗所有人的骗子!
她和周明轩就彻底完了!
“不……我不能打……”江念摇着头,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狼狈不堪,“妈,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这是要毁了我一辈子啊!”
“毁了你一辈子的人,是你自己。”林岚收回手机,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从你偷走翡翠平安扣,嫁祸给李阿姨的那一刻起;从你今天带着摄像机,编造怀孕的谎言来逼我的这一刻起,你就亲手在毁掉你自己的人生。”
江伟看着女儿被逼到崩溃的边缘,心疼又愤怒。
他指着林岚的鼻子大骂:“林岚!你这个毒妇!虎毒还不食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念念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毁了她的前程?”
“她做错了什么?”林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个和自己做了十几年夫妻的男人。
“江伟,你真的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吗?”
“还是说,在你眼里,偷窃,说谎,嫁祸,这些都不算错?”
“五年前,她偷东西,你说她年纪小,不懂事。好,我忍了。”
“她为了掩盖罪行,诬陷李阿姨,害得我跟最好的朋友反目成仇,你说年轻人一时糊涂,让我给她一次机会。好,我也忍了。”
“我们离婚,我净身出户,房子车子存款,我什么都没要,全都留给了你们父女,只求以后不要再有任何瓜葛。这五年,我有没有主动打扰过你们一次?”
江伟被问得哑口无言。
林岚的目光变得愈发冰冷。
“可是你们呢?五年后,你们又是怎么对我的?”
“为了她的豪门前程,你们父女俩联手设局,把电视台都搬来了,就差在全国人民面前给我开一场批斗会了!”
“江伟,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这些年,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吗?”
“教她如何撒谎,如何演戏,如何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吗?”
江伟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确实是这么教的。
在他看来,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和手段都不重要。
撒个谎怎么了?演场戏又怎么了?
林岚就是太死板,太认死理,所以才活得这么累!
“我……我这都是为了念念好!”江伟憋了半天,终于挤出这么一句话。
“为她好?”林岚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讽刺。
“为她好,就是纵容她变成一个谎话连篇,毫无廉耻的人吗?”
“为她好,就是帮着她一起,来算计我这个亲生母亲吗?”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王浩突然开口了。
他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的调解切入点。
“林女士,江先生,你们先别吵。我觉得,这件事的关键,可能还是在于五年前的那件事。”
他转向林岚,用一种非常诚恳的语气说:“林女士,当年的事,确实是江念不对。但是,您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那么做?”
“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男朋友,去偷自己母亲的东西?”
“这背后,是不是也反映出我们家庭教育的一些问题?是不是因为平时缺少沟通,缺少关爱,才导致孩子走了极端?”
他这番话,看似公允,实则是在偷换概念,把江念的个人品德问题,巧妙地转移到了林岚的“家庭教育失败”上。
江伟立刻像找到了知音,连连点头:“对对对!王老师说的太对了!就是因为你林岚,你平时对孩子太苛刻了,控制欲又强,她才会这么叛逆!”
林岚看着王浩,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平静。
“王老师,你的意思是,她偷东西,是我这个当妈的错?”
王浩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凡事都有因果,我们不能只看结果,也要追溯一下原因,这样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您说对吗?”
“好。”林-岚点点头,“既然要追溯原因,那我们就好好追溯一下。”
她忽然转身,从玄关的鞋柜上,拿过一个信封。
信封已经有些泛黄了。
她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和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她将照片拍在茶几上。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笑得温柔而满足。
那个女人,是年轻时的林岚。
那个婴儿,是刚出生的江念。
“江念,你看看这张照片。”
江念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林岚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这张照片,是在医院拍的。你出生的那天,难产,大出血,我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医生让我保大保小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了保你。”
“王老师,这是不是你说的,缺少关爱?”
王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林岚没有停,她又展开那张折叠的纸。
那是一张医院的诊断证明。
“这是五年前,那件事发生前一个月的诊断书。”
“我被查出乳腺癌,早期。”
“医生说,幸好发现得早,只要及时手术,配合化疗,治愈率很高。”
“那块翡翠平安扣,是我准备卖掉,用来凑手术费的。”
林岚抬起头,看着早已面无人色的江念和江伟,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埋藏了五年的,最残忍的真相。
“所以,江念,你偷走的,不只是一块翡翠。”
“你偷走的,是**一条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