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哪怕是泪水这般廉价的玩意,变成珍珠也有人稀罕。
那么浑身上下都是宝的鲛人,怎么不遭人稀罕呢?
那日我因为虐待死了几只海虫,被阿姊喝令在祀堂思过。
但阿姊一走,我就头一点跪着睡死过去。
可再一醒来,却是阿姊满头鲜血抱住我,硬生生将我塞进布着阵法的沙堆。
我想问阿姊怎么了,可阿姊的神情却那么得严肃,逼退了我嘴角的话语。
阿姊说:「鲤儿,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莫要出声。」
「莫要出声啊。」
还未叮嘱完我,她的身躯就像是被定住般,随后,一口鲜血从鼻腔泵出,尽洒在我的脸颊。
她的身后,一只手提住了她的头发,提高她软绵绵的身躯。
那声音说:「怎么还没死透?」
然后一刀割断了她漂亮的鱼尾。
我瞪大了眼张开嘴,却呜呜咽发不出一句声。
泪水连着鲜血,满眼眶却掉不落,化为血红的珍珠涨得我眼睛生疼。
我想啊,这就是地狱吗?还不是。
因为阿姊被割断尾后又生生被割断了双臂,那些畜生拖着只剩躯干的阿姊,抽出了她的骨头;
那群畜生剥了族里最漂亮姑娘的鱼鳞,砍了最骁勇善战哥哥的尾鳍;
他们掐着部落里最勇敢的伯父,在他的面前侮辱他最娇宠的女儿;
他们押来隔壁的阿兄,当着他的面凌迟他的阿娘,问他是要自己给母亲一个痛快还是让他们一刀一刀地割。
…
他们接走了数不尽的鲛泪,他们放干了一盆又一盆鲛血,他们剥鳞剁尾抽骨,最后将鲛人的躯干拉上了沙滩,一把火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
就好像,鲛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们带着战利品离开了,但是他们忘了捎带上我。
于是,在他们走后很久很久,我从海底爬了上来。
带着一双属于人的腿,爬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