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咄咄咄咄——!”
一连串密如骤雨般的沉闷撞击声,狠狠地砸在车厢壁上!整个车厢都在震颤!那是强劲的弩箭钉入厚实木板的声音!力道之大,甚至有几处箭头穿透了内壁,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寒光!
外面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厮杀声!刀剑猛烈撞击的刺耳锐响、战马凄厉的哀鸣、人体沉重倒地的闷响、愤怒绝望的嘶吼……如同汹涌的潮水般灌入耳中!
火光骤然亮起!数支燃烧的火箭呼啸着射来,精准地钉在马车附近干燥的枯草上。摇曳跳跃的火光,瞬间将漆黑的官道照得一片惨红,也将外面地狱般的景象投射在薄薄的车窗绢布上——
人影绰绰,刀光如雪!鲜血如同泼墨般在火光中飞溅!护卫的骑兵与数十名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黑衣蒙面的凶悍刺客绞杀在一起!血雨腥风!
“轰隆!”
一声巨响!整个车厢如同被巨锤击中,猛地向一侧倾斜!
拉车的马匹显然已被射杀!沉重的车厢失去平衡!
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阿瓷只觉身体瞬间失重,被狠狠地甩向倾斜的车厢顶部!
视野疯狂颠倒旋转!混乱中,她看到孟仲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动了!他并未随着车厢倾倒,而是在车厢彻底翻覆前的刹那,猛地一脚踹向侧面那扇被箭矢射得千疮百孔的车门!
“哐当!”厚重的车门应声飞出!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和呛人的烟火味,瞬间灌满车厢!
就在车厢即将彻底倾覆砸向地面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如同钢铁般环过她的腰背!巨大的力量瞬间将她整个身体牢牢箍住,护在怀中!
“抱紧!”
孟仲廷的厉喝在头顶炸响!
下一刻,一股强大的离心力猛地传来!她整个人被他带着,如同离弦之箭般从那被踹开的车门裂口中疾冲而出!
冰冷的寒风如同无数钢针,狠狠刮擦着脸颊**的肌肤!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坚实胸膛传来的剧烈心跳,和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混合着汗味、铁器和血腥气的雄性气息,霸道地充斥了整个鼻腔!
“砰!”
两人重重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阿瓷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虽然有孟仲廷的臂膀作为缓冲,震痛依旧让她闷哼出声。
但孟仲廷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落地瞬间,他抱着她就势一滚!动作快如闪电!
“噗!”“噗!”
两柄闪着幽蓝寒光的淬毒长刀,几乎是贴着他们滚过的地面,凶狠地刺穿了他们刚刚落地的位置!刀锋深深没入冻土!
两名黑衣蒙面的刺客如同跗骨之蛆,紧追而至!刀光再起,交叉斩向翻滚中的两人脖颈!
“找死!”
孟仲廷眼中凶光爆射!搂着阿瓷的手臂骤然松开,将她向旁边一推!身体借力如同猎豹般弹起!
呛啷——!
狭长的佩刀悍然出鞘!一道匹练般的雪亮刀光,撕裂了摇曳跳跃的火光与浓重的黑暗!
快!狠!准!
刀光如同银龙乍现!
“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割喉声!
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刺客,连哼都没哼一声,头颅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断裂的脖颈汹涌喷出!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有几滴甚至溅到了阿瓷煞白的脸上!
另一名刺客的刀锋已逼近孟仲廷肋下!
孟仲廷身形诡异一扭,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一刀!同时,他空着的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扣住了那名刺客握刀的手腕!
“咔嚓!”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清晰地响起!
刺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孟仲廷眼中寒芒一闪,扣住对方断裂手腕的手猛地发力向侧面一扯!同时右手的佩刀顺势向前一送!
“噗!”
冰冷的刀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刺客的胸膛,透背而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孟仲廷保持着刺穿敌人的姿势,如同浴血的战神。冰冷的面具上沾染着点点血迹,深邃的眼眸里杀气未退。
阿瓷瘫坐在冰冷的土地上,身体僵硬如石。脸颊上那几点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如同火焰般灼烧着她的神经。眼前是喷溅的血雾,鼻端是浓重的死亡气息。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涌,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寂静中——
“咻!”
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空声,从混乱战场边缘的阴暗树丛里射出!速度之快,如同毒蛇吐信!
目标,并非场中如魔神般矗立的孟仲廷。
而是瘫坐在地、毫无防备的阿瓷!一支闪烁着诡异蓝芒的细小袖箭!
快!太快了!快到超越了人反应的速度!
阿瓷甚至只看到树丛阴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死亡的阴影,冰冷彻骨地笼罩下来!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在她身上!
是孟仲廷!
他刚刚旋身抽刀,眼角余光瞥见那抹阴毒的冷光,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差,完全是千锤百炼的战场本能驱动了他的身体!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厚重的盾牌,猛地向侧面扑倒,用整个身体将她狠狠撞开!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布帛被撕裂的闷响!
孟仲廷的身体猛地一震!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阿瓷被他撞得滚向一旁,后背重重硌在一块冰冷的碎石上,尖锐的疼痛让她闷哼出声。她狼狈地抬起头,视线还有些模糊。
朦胧摇曳的火光中,她看到孟仲廷那宽阔如山的背脊上,肩胛骨下方的位置,赫然钉着一支短小的、泛着幽幽蓝芒的弩箭!
箭身几乎完全没入了他墨色的劲装,只露出一小截冰冷的金属尾羽!
剧毒的蓝芒在火光下显得异常妖异、刺眼!
“将军!”远处传来石巍撕心裂肺的咆哮,他正被几名悍不畏死的黑衣刺客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孟仲廷的身体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只有握着佩刀的手,指节因剧痛和强行忍耐而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暴凸而起。
那张向来冰冷如石刻的脸上,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嘴唇抿成一道毫无血色的细线,额角瞬间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紧绷的侧脸线条滚落。
但他没有倒下!
甚至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最初因剧痛而收缩扩散之后,迅速被一种狂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猩红杀意所取代!
他猛地扭头!
目光如同两道凝成实质的冰焰,死死钉向袖箭射来的方向——官道旁那片摇曳着鬼魅般树影的黑暗树丛!
那里,一道矮小瘦削的黑影正欲隐没!
“哼!”
一声短促、低沉、蕴含着无尽暴戾的冷哼,如同闷雷炸响!
孟仲廷动了!
动作没有丝毫滞涩,反而快如闪电!无视了肩后那支剧毒的弩箭!
他足尖猛地一点地面,坚硬的路面瞬间被踏出一个小坑!整个人如同离弦的劲弩,挟裹着滔天的杀气和凛冽的寒风,直扑那片黑暗的树丛!速度快得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拦住他!”树丛中响起一声惊惶的厉喝!
两名藏匿在树后的黑衣人影悍然扑出,试图阻挡!
刀光如同两道劈开夜色的黑色闪电,交叉斩向孟仲廷!
孟仲廷眼中血光暴盛!不闪!不避!
他握刀的右手猛地一抡!狭长的佩刀划出一道凄厉的半月寒弧!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铛!!!”
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四溅!
右边斩来的长刀竟被这蛮横霸道的一刀硬生生劈断!半截刀身旋转着飞了出去!
左边刺客的长刀则被他身体一个诡异的侧滑避开!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腰腹划过!
同时,他空着的左手,如同**出洞,五指弯曲如同钢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快如闪电般狠狠抓向那矮小黑影的脖颈方向!
擒贼擒王!
那矮小的黑影显然没料到孟仲廷在中了剧毒弩箭后,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速度和战力!更没料到他会如此悍不畏死地直取自己!
黑影惊骇欲绝,仓促间想要仰身避开!
但晚了!
孟仲廷那只布满厚茧的手,如同冰冷的铁钳,瞬间扼住了对方的咽喉!猛地收紧!
“咯……咯……”矮小黑影被扼得双脚离地,喉咙里发出窒息的、意义不明的咯咯声,拼命挣扎扭动。
直到这时,阿瓷才借着摇曳的火光,看清了那矮小黑影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脸,丢在人堆里毫不起眼。但此刻,那张扭曲的脸上,一双细小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你……”孟仲廷扼着他的喉咙,将他提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高度,声音沙哑低沉,如同地狱刮出的寒风,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冰冷的杀意,“认得这支箭?”
他的目光扫过自己肩后那支幽蓝的箭簇。
矮小男人眼中恐惧更甚,拼命挣扎,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孟仲廷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到骨髓里的弧度,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酷。
“东宫暗卫,‘蝰牙’的人?”
“蝰牙”二字一出,矮小男人眼中的恐惧瞬间变成了彻底的绝望!
孟仲廷没有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扼住咽喉的手指猛地发力!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颈骨碎裂声,在混乱的厮杀声中异常清晰地响起!
矮小男人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下去,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
孟仲廷如同丢弃一件垃圾,将那尚有余温的尸体随手抛在地上。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猛地转身!
肩后那支幽蓝的弩箭随着他大幅度的动作微微颤动,触目惊心。剧毒带来的麻痹感似乎正在侵蚀他的动作和神经,但他那双猩红的眼眸,扫过战场,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镰刀!
残余的刺客在他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如同被滚水浇到的蚂蚁,斗志瞬间崩溃!
“撤!快撤!”有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残存的刺客再无战意,仓皇地丢下同伴的尸体,如同丧家之犬般向黑暗深处逃窜。
“将军!”石巍终于摆脱了纠缠,踉跄着扑过来,看着孟仲廷肩后那支毒箭,目眦欲裂,“快!军医!毒箭!”
“闭嘴!”孟仲廷厉喝一声,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喘息,却依旧透着绝对的威严。他看都没看自己的伤口,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刚从冰冷地面上勉强撑坐起来的阿瓷。
她脸色惨白如纸,发髻散乱,月白的袄裙沾满了污泥和点点刺目的血渍,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几步跨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凛冽的杀意,如同阴云般笼罩下来。
“东西!”他开口,声音嘶哑紧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向她伸出手,“给我!”
阿瓷被他身上那股摄人心魄的煞气逼得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被油布包裹的账册包袱,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布料之中。混乱和恐惧尚未完全平息,她一时有些茫然。
孟仲廷眉头骤然锁紧,眼中翻涌着濒临极限的痛楚和极度不耐烦的戾气。他甚至没有等她反应,猛地俯身,动作粗暴地一把抓住了她怀里的包袱!
包裹着油布的书册棱角,隔着薄薄的衣料,重重硌在阿瓷的心口!
“呃!”剧痛让她闷哼出声,身体本能地后缩。
但孟仲廷如同铁钳般的手,死死抓住了包袱,猛地向外一扯!
“嘶啦!”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
包袱被他硬生生从她怀里拽了出来!阿瓷被这股大力带得向前一栽,差点扑倒在地。
孟仲廷看也没看她一眼,紧紧攥着那个至关重要的包袱,艰难地、却极其迅速地直起身。他微微佝偻着背脊,肩后的毒箭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每一次颤动都带来锥心的剧痛和毒素的蔓延。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额角滚落,砸在冰冷的土地上。
他那双被猩红血丝缠绕的黑眸,如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深渊,扫过一片狼藉、尸横遍野的现场。
“石巍!”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渣。
“属下在!”石巍强撑着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哽咽。
“清理干净!所有尸体……连同这个……”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矮小黑影扭曲的尸体,“带回大营!验明身份!一丝一毫……都别放过!”命令斩钉截铁。
“是!”石巍咬牙领命。
“你!”孟仲廷的目光陡然转向还瘫坐在地、惊魂未定的阿瓷,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跟我走!”
他不再看她,兀自转身,拖着那条受伤的手臂和沉重的步子,一步一个血印(肩上的伤口在渗血),艰难却坚定地走向一匹被亲兵牵过来的、喷着粗重鼻息的黑色战马。那背影在摇曳的火光和浓重的血腥气中,如同负伤的孤狼,透着一种惨烈而决绝的苍凉。
沉重的中军大帐内,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和苦涩药味,几乎盖过了角落里铜炉里燃烧的炭火气息。
军医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手指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用银质的小镊子,夹住那支深深嵌入血肉、泛着幽蓝毒芒的弩箭尾部。每一次细微的牵动,都让伏在简易矮榻上的身躯剧烈地绷紧,肌肉虬结贲起,汗水早已浸透了身下厚厚的棉垫。齿间紧咬的软木塞发出不堪重负的**。
“将军……忍着点……这毒……太烈……”军医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拔!”一声压抑着极致痛楚的低吼,如同受伤猛兽的咆哮。
军医猛地一咬牙,手上骤然发力!
“嗤——!”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撕裂声,那支淬着诡异蓝芒的弩箭,连同被撕裂的皮肉和涌出的暗红近黑的粘稠血液,被硬生生拔了出来!
大量的黑色血液瞬间从碗口大的狰狞创口中汹涌而出!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骤然浓烈了数倍!
“呃啊——!”孟仲廷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脖颈和额角瞬间青筋暴凸,如同一条条狰狞的蚯蚓!牙齿死死咬着的软木塞“咔吧”一声断裂!
剧痛如山崩海啸般袭来!
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毒的侵蚀和失血的眩晕中飘摇欲坠。
帐内烛火被紧张的气氛压得光芒摇曳不定。
角落里,阿瓷安静地蜷坐在一张矮凳上,身上裹着石巍临时找来的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的士兵旧棉袍,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和一双沉静的黑眸。
她的视线,并未刻意避开矮榻上那惨烈的一幕。目光平静地落在孟仲廷因剧痛而扭曲的侧脸,落在他肩背上那狰狞翻卷的伤口,落在那盆被暗黑血液迅速染红的热水……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只有她自己知道,拢在宽大棉袍下的双手,指甲是如何深深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石巍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浓稠如墨汁般的汤药,脚步沉重地走到榻边。看着自家将军惨白的脸色和仍在汩汩渗血的伤口,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眼眶通红,声音嘶哑:“将军,药……”
孟仲廷如同脱力般重重摔回榻上,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背处撕裂般的剧痛。他艰难地侧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石巍手中的药碗,又缓缓移向角落里的阿瓷。
那眼神,疲惫、深邃,带着一种审视的穿透力。
“不急……”他开口,声音沙哑破碎得如同砂纸摩擦,“先给她……”
石巍猛地一愣。“将军?这……这是解……”
“给她!”孟仲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随即又因疼痛而剧烈咳嗽起来,伤口涌出的黑血更多。
石巍看着角落里那裹在棉袍里、看起来毫发无伤的女子,又看看自家将军背上那狰狞恐怖的伤口,眼中充满了不解和强烈的抵触。但他不敢违抗军令,端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着,极其不情愿地挪动脚步,将药递到了阿瓷面前。
阿瓷抬起眼,看着眼前这碗热气蒸腾、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黑色汤药。又抬眼,迎上矮榻上孟仲廷那双深不见底、带着审视和某种深意的目光。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石巍的不忿,军医的惊愕不解,孟仲廷的审视……
她沉默了片刻。
然后,在石巍几乎要冒出火来的目光注视下,她平静地伸出了手,接过了那碗沉甸甸、滚烫的药汁。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硫磺、草木灰和血腥气的怪味直冲鼻腔。
她没有丝毫犹豫。
捧起碗,凑到唇边。
仰头。
“咕咚,咕咚……”
苦涩、腥咸、滚烫的液体,如同烧红的刀子,从喉咙一直烫到胃里。灼烧感伴随着难以忍受的恶心感猛烈翻涌。
她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将整碗药大口灌了下去!
喉结艰难地滚动着,一滴不漏。
最后一口药汁咽下,胸腔里灼烧的滚烫感让她剧烈地呛咳起来,眼角瞬间逼出生理性的泪水。
她用力捂住嘴,强行压下那股翻江倒海的呕吐欲望。放下药碗时,碗底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她抬起袖子,狠狠擦去唇边残留的药渍和呛咳出来的泪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鲁的狠劲。然后,抬起头,再次迎上孟仲廷的目光。
那双黑亮的眼眸里,没有委屈,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水洗过后的清明和淡漠。
“将军要验的毒?”她的声音因为灼烧而微微沙哑,却异常平静,“我喝了。”
孟仲廷深深地看着她,那双因失血和剧痛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眸子里,翻涌着极为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意料之中的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