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手)三年前的那个冬夜,京城降下十年难遇的大雪。雪花如鹅毛般簌簌落下,
覆盖了清华园的每一寸土地。陈清明站在江明月宿舍楼下的梧桐树下,已经整整六个小时。
他记得她喜欢这棵梧桐。春天时,她总爱坐在树下看书,阳光透过新绿的叶子洒在她脸上,
斑驳跳跃。她说,这棵树让她想起家乡老宅院里的那棵,有故乡的味道。此刻,
梧桐树枝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偶尔有枝条承受不住,「咔嚓」一声断裂,雪块便扑簌簌落下。
陈清明不躲,任由雪块砸在肩头。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件深灰色羊绒大衣——那是江明月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她说这颜色衬他,
像暮色四合时的天,深沉又温柔。他站了很久,久到双腿失去知觉,
久到雪花在他发间凝成冰晶。终于,凌晨三点,他动了。踩着冻僵的脚,
他一步一步挪到她的窗台下。那是二楼最东边的窗户,
窗台上摆着一盆多肉植物——她总说那是「生命之光」,即使再恶劣的环境也能顽强生长。
陈清明将大衣展开,小心翼翼地折叠,再折叠,直到它变成一方平整的垫子。他踮起脚,
将它轻轻放在窗台边缘,仔细抚平每一个褶皱。做完这一切,他退后两步,抬头望着那扇窗。
窗内一片漆黑,她应该已经睡了。他不知道的是,窗帘后,江明月同样站了六个小时。
她看着他站在雪中,看着他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看着他将大衣叠好放在窗台——那是怕她明早开窗时,冰冷的石沿冻着她的手。她捂住嘴,
眼泪无声滑落。天快亮时,雪渐渐小了。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将积雪映成淡淡的蓝色。
陈清明掏出手机,屏幕在雪光中亮得刺眼。
他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在通讯录里存的不是名字,而是一个月亮的表情符号。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颤抖得厉害。一次,两次,三次。他终于按下。
**只响了一下就被接起。那头没有声音,只有轻微的呼吸声,透过电波传来,
像羽毛拂过心尖。「明月,」陈清明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时间在沉默中流淌,每一秒都像钝刀割肉。陈清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沉重而缓慢,像垂死之人的最后挣扎。他几乎要撑不住,几乎要脱口说出「我开玩笑的」,
几乎要告诉她一切——关于哥哥在ICU里摘掉呼吸机前的最后一句话,
关于父母空难黑匣子缺失的一分钟录音,
关于陈氏集团内部那些看不见的暗流和即将到来的风暴。但他不能说。
哥哥陈清煜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氧气面罩下是苍白如纸的脸。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陈清明的手,指尖冰凉:「清明……别让明月……踏进这趟浑水……」
那双与陈清明极其相似的眼睛里,满是恳求与恐惧。陈清明知道那恐惧来自何处——三天前,
父母乘坐的私人飞机在从瑞士返航途中坠毁,搜救队只找到部分残骸和严重受损的黑匣子。
官方报告说是机械故障,但陈氏内部的调查发现,黑匣子有一段关键录音被人为删除。
那一分钟,可能藏着陈家灭门的真相。而就在父母空难后一周,
哥哥陈清煜在去公司途中遭遇严重车祸。肇事司机逃逸,现场没有监控,一切都太过巧合。
这不是意外,是一场针对陈家的围剿。江明月,**的千金,他的明月,
他怎么能让她卷进来?「好。」电话那头传来极轻的一声回应,轻得像雪花落地。
陈清明的心脏猛地一抽,疼得他弯下腰去。「明月,我……」「不用解释。」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陈清明,保重。」电话挂断了。
嘟嘟的忙音在雪夜里格外刺耳。陈清明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很久很久,直到手机自动黑屏。
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窗。窗内,灯亮了。昏黄的灯光透出窗帘,映出一个模糊的剪影。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陈清明转身,一步一步离开。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很快又被新雪覆盖。他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见,那扇窗被猛地推开,她探出身来,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泪如雨下。窗台上,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大衣,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二(回国)江明月出国那天,首都机场被浓雾笼罩。能见度不足五十米,
航班大面积延误或取消。候机大厅里挤满了焦虑的旅客,广播里不断传来抱歉的通知。
江明月坐在VIP候机室,手里握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
她身边只有一个银色登机箱——三年前来北京时,她带了三个大箱子,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现在离开,她只带走最必要的物品,和一颗破碎的心。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
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明月,照顾好自己。永远不要回来。——陈清明」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她删除了短信,取出SIM卡。
指甲大小的芯片躺在掌心,微微反光。她起身,走到垃圾桶旁,停顿片刻,松开了手。
SIM卡落入一堆废纸中,消失不见。重新开机,手机提示需要插入SIM卡。
她没有理会,打开相册,翻到最底部。那是三年前的照片。清华园,夏夜,荷塘月色。
二十岁的陈清明揽着她的肩,笑容干净明亮,眼睛里映着月光和她的影子。她靠在他怀里,
手里拿着一支荷花,笑得眉眼弯弯。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字:「明月为证,此生不负。」
那是他写的。他说,等毕业了就娶她,在清华园办婚礼,让荷塘作证,明月为媒。
江明月伸出食指,轻轻触摸屏幕上的那张脸。然后,她按下删除键。「确定删除此照片?」
她选择了「确定」。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自己的脸——苍白,憔悴,眼下一片青黑。
但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不起波澜。登机广播响起,她的航班终于可以起飞了。
江明月拉起登机箱,走向安检口。在排队时,她下意识地回头。人潮涌动,没有熟悉的身影。
她自嘲地笑了笑,转身递出护照和登机牌。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江明月在斯坦福读完了金融硕士,期间参与了**海外业务的拓展。
父亲江正澜看着她一步步成长,终于在她毕业那天,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明月,
爸爸老了。」年近六十的江正澜鬓角已白,但眼神依旧锐利,「江氏需要你。」
那是一份股权**协议和任命书——江明月将成为**副总裁,
并持有集团20%的股份。「叔父那边……」江明月轻声问。
江正澜沉默片刻:「你叔父掌管华东区业务多年,有些根基。但你是我女儿,
江氏的未来在你手里。」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弟弟江正筠近年来动作频频,
不仅暗中转移资产,还多次试图插手集团核心决策。这次召回江明月,既是为了培养继承人,
也是为了制衡江正筠。江明月签字时,手很稳。三年时间,
她学会了如何在男人的世界里生存,如何将情绪深埋心底,如何在谈判桌上寸土必争。
她也学会了调查——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悄悄查探三年前陈家遭遇的一切。
她查到陈清煜的车祸并非意外,查到陈氏夫妇空难的黑匣子有问题,
查到陈清明接手陈氏后处境艰难,内忧外患。她还查到,一些线索隐约指向江氏。
这让她不寒而栗。回国前夜,江明月站在旧金山公寓的落地窗前,望着太平洋的方向。
手机里躺着一条刚刚收到的加密邮件:「江**,您委托调查的事项有重大进展。
黑匣子缺失的一分钟录音,我们通过声纹修复技术恢复了部分内容。
关键信息已加密发送至您的安全邮箱。另,根据我们的调查,三年前陈清煜车祸的刹车系统,
使用的是江氏旗下子公司供应的零件,该批次零件存在严重质量问题,但相关报告被压下了。
建议您小心身边的人。——Z」江明月关掉手机,倒了一杯红酒。深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曳,
像血。她仰头一饮而尽,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三天后,首都机场。
江明月一袭墨蓝色西装套裙走出航站楼,长发绾成利落的发髻,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锁骨。
三年时间,她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锐利和疏离。接机的是父亲的特助林薇,
一个四十岁出头、妆容精致的女人。「**,欢迎回来。江总在车上等您。」加长林肯车内,
江正澜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欣慰:「长大了。」「爸。」江明月在他身边坐下,
接过他递来的文件夹。「这是与陈氏集团战略合作的初步方案。」江正澜说,
「陈氏新任家主陈清明主动提出的合作意向。明天晚上,陈氏老宅有个晚宴,正式签约。」
江明月翻看文件的手指顿了顿。陈清明。这个名字,三年没有提起,却从未忘记。
「陈清明……他怎么样?」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江正澜看了她一眼:「不太好。
父母兄长接连出事,他临危受命,内要稳住陈氏,外要应对各方压力。不过,
这年轻人不简单,三年时间,不仅稳住了陈氏,还让集团利润增长了30%。」
他停顿一下,又说:「明月,我知道你们曾经……但这次合作对江氏至关重要。
陈氏掌握着我们急需的核心技术,而我们有他们需要的市场和渠道。这是双赢。」「我明白。
」江明月合上文件夹,「我会以集团利益为重。」车窗外的北京飞速后退,高楼林立,
车水马龙。三年时间,这座城市又变了模样,就像她,
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为爱情流泪的小姑娘了。当晚,江明月收到晚宴邀请函。
烫金的卡片上,陈氏家徽下是两行手写体:「诚邀江明月**莅临陈氏老宅,共商合作事宜。
」落款是三个字:陈清明。他的字迹,她认得。刚劲有力,笔锋锐利,一如他这个人。
江明月将邀请函放在床头,熄了灯。黑暗中,她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三(见面)陈氏老宅坐落于西山脚下,是一座三进三出的明清式院落。朱红大门,石狮守户,
青砖灰瓦在夜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泽。晚宴这天,北京又下了雪。细碎的雪粒子在空中飞舞,
落在屋檐上,积了薄薄一层。院子里几株老梅正开得热闹,红梅映雪,暗香浮动。
江明月的车抵达时,老宅外已停满各色豪车。媒体记者被拦在警戒线外,闪光灯此起彼伏。
她推门下车,一袭墨蓝丝绒长裙,裙摆及踝,肩头披着白色裘皮披肩。长发松松绾起,
露出修长的脖颈,锁骨处戴着一枚月牙形钻石项链——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母亲送的礼物。
「江**来了!」「看这边!江**!」记者们蜂拥而上,保镖迅速隔开人群。
江明月面带微笑,朝媒体点头致意,脚步未停。跨过门槛,进入前院。
青石板路两侧立着古朴的石灯,暖黄的光晕在雪地上铺开。廊檐下挂着红灯笼,
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宴会厅设在正厅,此时已宾客云集。
京城商界名流、政要、媒体人济济一堂,衣香鬓影,笑语喧哗。江明月一出现,
便吸引了全场目光。她太耀眼了。不仅是容貌,更是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
那种经过淬炼后沉淀下来的光华。江正澜迎上来,引着她与各方宾客寒暄。她应对得体,
谈笑自若,仿佛天生就该站在这样的场合。但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总在人群中搜寻。
直到,她看见他。在回廊尽头,月洞门旁,男人一身玄色西装,背对人群,独自站着。
他微微仰头,看着檐角垂下的冰凌,侧脸在灯光下轮廓分明,瘦削而锋利。三年时间,
将他身上的少年气磨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和冷峻。他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剑,静默,
却散发着无形的压力。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过身来。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
宴会厅的喧嚣褪去,人群模糊成背景,世界缩小到只剩下他们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
隔着三年的光阴,隔着无数个日夜的思念与痛苦。江明月的心脏狠狠一抽。他变了,又没变。
眉眼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更深刻,更冷硬。眼底有淡淡的青黑,
那是长期睡眠不足的痕迹。唇抿成一条直线,不见笑意。唯有袖口那枚银色袖扣,
在灯光下微微闪亮——那是她十九岁送他的生日礼物。月牙形状,镶着一颗小小的蓝宝石。
她说,月亮代表她,蓝宝石代表他,因为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是浅褐色的,但在月光下,
会变成深蓝。他竟还戴着。陈清明朝她走来。一步,两步,三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曾经的恋人身上。三年前他们的分手在京城掀起不小波澜,
如今再度同框,自然引人注目。他终于站定在她面前。
江明月闻到淡淡的雪松香气——那是他惯用的香水,清冷,疏离,像雪后的森林。「江**。
」他开口,声音低沉,比记忆中更沙哑一些,「欢迎。」他伸出手。江明月垂眸,
看着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手背上有淡淡的青色血管。无名指上,没有戒指。
她抬起手,指尖微凉。两手相握。掌心相贴的瞬间,一股电流般的战栗从指尖窜遍全身。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握得很轻,但江明月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陈先生,」
她扬起标准的社交微笑,「久仰。」陈清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三秒——这短暂的三秒,
却像被无限拉长。他看她的眼睛,看她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看她唇上淡淡的胭脂色。然后,
他松开手。「别来无恙。」他说,声音平淡无波。可江明月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
悄悄握成了拳,指节泛白。而她自己的手,同样在颤抖,只是藏在裙摆的褶皱里,无人看见。
晚宴正式开始。陈清明作为家主致辞,言简意赅,感谢各方光临,展望合作前景。
他站在台上,聚光灯下,身形挺拔如松,气场强大。台下宾客无不屏息聆听。
江明月坐在父亲身边,安静地看着他。她想起三年前,他还是清华经管学院的研究生,
会在课堂上与教授争得面红耳赤,会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
会在荷塘边抱着吉他给她唱跑调的情歌。那时的陈清明,眼睛里有光。现在的陈清明,
眼睛里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致辞结束,掌声雷动。陈清明走下台,径直来到江正澜面前。
「江伯父。」他恭敬地欠身,「感谢您能来。」「清明啊,」江正澜拍拍他的肩,
「节哀顺变。你父母兄长的事,我们都很难过。你能撑起陈氏,他们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谢谢伯父。」陈清明抬眼,目光落在江明月身上,「江**,关于合作细节,
晚宴后可否单独谈谈?」江明月端起酒杯,浅浅一笑:「当然。」晚宴在十点结束。
宾客陆续离去,江明月让父亲先走,自己留下来。她在偏厅等司机,这里相对安静,
只有几个佣人在收拾残局。窗外雪大了些,鹅毛般的雪花在黑暗中飞舞。
院子里那几株红梅在雪中格外醒目,像血,像火。门被推开。江明月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脚步声在身后停住,然后是门锁轻轻扣上的声音。一片死寂。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和窗外风雪呼啸的声音。「为什么会来?」陈清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低哑,压抑,
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江明月转过身。他背抵着门,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吓人。「陈先生,」她故意用疏离的称呼,
「江氏与陈氏的战略合作,对双方都有利。我作为江氏副总裁,回来主持这个项目,
理所应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他上前一步,从阴影中走出。灯光照在他脸上,
江明月这才看清,他眼中有血丝,下颌紧绷,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那你问的是什么?」
她放下酒杯,一步一步走近。高跟鞋敲在青砖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声一声,
敲在两人心上。「问我为什么三年前没有追问你分手的理由?」她在距他一步之遥处站定,
仰脸看着他,「问我为什么乖乖出国,三年不联系你?问我为什么现在回来,
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陈清明的呼吸急促起来。「陈清明,」江明月叫他的名字,
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三年前你推开我,可以。你有你的理由,我尊重。」
「但你没资格再问我为什么回来。」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我回来,
是为了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包括你。」陈清明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伸手,
似乎想触碰她的脸,但在半空中停住了,手指蜷缩起来。「明月,」他的声音在颤抖,
「你知道当年……」「我知道。」江明月打断他,「我知道你哥哥临死前说了什么,
我知道你父母的空难有蹊跷,我知道你接手陈氏后处境艰难。陈清明,
我不是三年前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姑娘了。」她从手包中取出一个U盘,递到他面前。
「这里面,是你父母黑匣子缺失的那一分钟录音的修复版本。虽然不完整,
但足够你听出问题。」陈清明没有接,只是死死盯着她。「你怎么……」「我怎么得到的?」
江明月笑了,笑容里有一丝苦涩,「陈清明,这三年,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也没有一天停止过调查当年的事。」她将U盘塞进他手里。「合作是真的,
但我要的不只是商业利益。」她的目光如炬,「我要真相,要正义,
要让伤害你和你们家的人付出代价。」陈清明握紧U盘,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他声音嘶哑,「如果你叔父真的参与了……」
「那就更应该查清楚。」江明月毫不退缩,「陈清明,要么我们一起查,要么我自己查。
你选。」长久的沉默。壁炉里的火渐渐弱下去,房间里的温度在下降。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整个世界一片素白。终于,陈清明开口。「好。」只有一个字,却重如千钧。他伸出手,
这次不是握手,而是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掌心。他的手很烫,烫得江明月眼眶发热。
「但你要答应我,」他盯着她的眼睛,「任何时候,以自身安全为重。如果有危险,
立刻抽身,让我来处理。」江明月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她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看着那深潭般眼底映出自己的影子,轻声说:「陈清明,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扛。」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司机到了。江明月抽回手,整理了一下披肩。「明天上午十点,
陈氏集团会议室,讨论合作细节。」她恢复公事公办的语气,「陈先生,告辞。」她拉开门,
走进风雪中。陈清明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廊檐下,看着她上了车,
看着车灯在雪中渐行渐远。他低头,看着手中的U盘,又看看袖口那枚月牙形袖扣。
三年了。他的明月,终于回来了。带着光,也带着刀。四(联姻)第二天上午十点,
陈氏集团总部顶层会议室。长桌两侧,江氏与陈氏的团队相对而坐。江明月坐在父亲右手边,
一袭象牙白西装,长发束成低马尾,妆容精致,神情专注。陈清明坐在主位,黑色西装,
白衬衫,没有系领带。他面前摊开合作方案的打印稿,手里拿着一支钢笔,
不时在页边写下批注。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双方团队都是有备而来,
对合作框架、股权分配、资源整合等核心问题都已达成初步共识。
真正的难点在于利润分配比例。「江总,」陈氏的首席财务官推了推眼镜,
「根据我们的测算,陈氏提供的核心技术专利价值约占合作项目总价值的60%,
因此我们认为,利润分配上,陈氏应占六成,江氏四成。」江明月微微一笑:「李总监,
您可能忽略了江氏提供的市场渠道和运营资源。没有我们的渠道,
再好的技术也难以在短期内打开市场。我认为五五分成是合理的。」「江**,
技术研发投入巨大,周期长,风险高……」「市场开拓同样投入巨大,」
江明月不紧不慢地打断,「而且,陈氏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技术,
而是如何将技术转化为实际收益。江氏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她顿了顿,
看向陈清明:「陈总,您觉得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清明身上。他放下钢笔,
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在江明月脸上停留片刻。「五五。」他说。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陈氏的几位高管交换了眼色,显然对这个决定有异议,但没有人敢当面质疑家主。
江正澜看了女儿一眼,眼中闪过赞许。「既然陈总这么爽快,」
江明月从文件夹中取出一份补充协议,「这里有一份关于技术共享和市场准入的细化条款,
请陈总过目。」陈清明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他的目光在某几行字上停留片刻,
然后抬头看向江明月。「江**考虑得很周到。」「应该的。」江明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合作就要互利共赢。」会议在中午十二点结束。双方约定一周后正式签约,
届时将举行新闻发布会。散会后,江明月在走廊里被陈清明叫住。「江**,
关于补充协议第三条款,有几个细节想和你单独确认一下。」江明月看了父亲一眼,
江正澜点点头:「去吧,我在车里等你。」两人来到陈清明的办公室。门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陈清明的办公室很大,一整面落地窗俯瞰长安街。此刻阳光正好,
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坐。」他指了指沙发。江明月没有坐,
而是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录音听了吗?」她问。「听了。」
陈清明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父亲在最后说:『正筠,
你为什么要……』然后录音就中断了。」江明月闭上眼睛。正筠。江正筠。她的叔父。
「还有别的吗?」「有金属碰撞声,像是有人在拆卸什么。」陈清明的声音很冷,「明月,
你叔父可能……」「我知道。」江明月打断他,「昨天给你的U盘里,还有一份文件,
是关于三年前陈清煜车祸的调查。肇事车辆逃逸后,在河北一处废车场被找到,
已经拆解得面目全非。但我的人找到了刹车系统的部分残骸,送去检测了。」陈清明转过身,
面对她:「结果呢?」「江氏旗下子公司『华通汽配』生产的刹车片,那一批次有质量问题,
强度不达标。但质检报告被人为修改了,合格出厂。」江明月也转过身,
直视他的眼睛:「陈清明,如果这一切真的和我叔父有关,你会怎么做?」
陈清明沉默了很久。窗外,一只灰雀落在窗台上,歪头看着室内,很快又飞走了。「欠债,
偿命。」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