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外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像钝刀子在蹭神经,听得人心里发紧。
苏凌的动作立刻停了。她侧耳听了几秒,冲林川比了个“别出声”的手势。她眼神扫过储藏室,最后落在角落的通风管道口——口子很窄,只够一人爬过,铁栅栏早没了,里面黑得像泼了墨。
“不是人声。”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医生对活物的冷静判断,“音调不对,更像啥东西在模仿,或是被扭坏后的余响。”
林川的心一下子提起来。规则乱套不光影响死物,还能改活物?他脑子里立刻闪过被空间折成肉团的同事,后背一阵发寒——谁知道还有多少更怪的东西。
呜咽声在门外绕了会儿,像冲不破这扇厚铁门,终于慢慢远了,没入走廊的死寂里。
两人都松了口气。但空气里的紧张劲儿没散。
“必须马上走。”苏凌不再耽误,把最后一个医疗包塞进鼓鼓的登山包,甩到背上,“跟紧我,走这边。”
她没走原路,指着通风管道口:“主走廊和侧门都不安全。这是最近的出口,通医院后巷。”
林川看着黑乎乎的管道,没犹豫——比起门外那未知的东西,钻进去安全多了。
苏凌先灵活地爬进去。林川跟着往里挪。管道里又窄又闷,全是铁锈和老灰尘的味儿。手肘、膝盖蹭着冰凉的金属壁,窸窸窣窣的响在里面来回撞。
几十米的路,走得像半个世纪。林川每一秒都怕前头突然裂道缝,或是钻出来个扭曲的怪物。
终于,前头透来一点光——出口到了,栅栏也不见了。两人先后爬出来,掉在后巷的垃圾堆和碎砖上。阳光从高楼缝里挤下来,晃得习惯了昏暗的两人眯起眼。
但这光没带来多少安全感。眼前的城市比来时更怪:远处半条商业区罩着团七彩的光,像块融化的肥皂;近处一辆公交车头硬生生卡进二楼墙里,像被人拍进去的。
“走。”苏凌拉了拉背包带,辨清方向,贴着小巷墙根快步走。她步子轻,眼神警惕,像只在林子里找路的豹子。
林川跟在后面,体力没她好,全靠求生欲撑着。他发现苏凌专躲在废墟后,绕开开阔地和那些看着就不稳的地方,路线挑得很刁。
他们要去北郊的跨江大桥,再去对岸的“曙光避难所”。
越往郊区走,规则乱套反而显得“温和”些——没了大的空间折叠,却多了些细节怪象:有的地方颜色艳得刺眼;有的地方声音传得乱七八糟,远处的车声像在耳边炸,身边的脚步声却轻得像蚊子叫。
“这儿规则乱得轻点儿。”苏凌边看四周边低声说,像在给林川讲注意事项,“相对安全,但待久了说不定出问题,得赶紧过。”
走了四五个小时,终于看到跨江大桥横在前面。
那桥看着很不结实:桥面中间破了个大窟窿,边缘扭得像被啃过;更吓人的是,桥身看着在“晃”——不是真晃,是视觉上的扭曲,像把桥画在水上,被风吹变了样。
“桥的规则乱了。”林川停下脚,脸色发白,“稳不稳说不好,直接走太险。”
苏凌看看桥面,又看看两边:“没别的路。绕路得两天,我们的水和饼干不够。”她转头看林川,“你的能力……能稳住它不?就我们走的那小段,几分钟就行。”
林川看着那巨大的桥,心里没底:“范围太大,我最多罩五米。而且这桥的规则乱得太厉害,要处理的东西太多,我强行试,脑子可能直接扛不住。”
他没说假话。苏凌点点头,没再逼他。但眉头皱得更紧了——前有断桥,后有未知怪物,进退都难。
就在这时,侧后方传来轻微的马达声。两人立刻蹲到塌墙后面。
只见一辆焊了钢板、轮胎又大又粗的越野车,小心翼翼地沿着江岸开,最后停在离桥不远的隐蔽入口。车门开了,一个穿迷彩服、戴战术头盔的壮汉跳下来,扫了圈四周,冲车里比了个手势。接着几个人下来,开始搬桶装水和物资。
是幸存者!还是有组织的!林川和苏凌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光。
“过去看看。”苏凌低声说。
两人慢慢靠过去,离几十米时,壮汉猛地回头,眼神像刀子似的扫过来,手里的改装**“唰”地举起来:“谁?出来!”
林川和苏凌举着手,从墙后走出来。
“没恶意!”苏凌声音稳,“从市中心逃的,听说北边有避难所,想找个活路。”
壮汉上下打量他们,目光在苏凌的医疗包和林川的眼镜上停了停,警惕松了点。但枪没放下:“曙光可不养闲人。你们能干啥?”
“急诊科医生。”苏凌说得干脆。
“程序员。”林川补了句,没提能力——还不知道对方底细。
听到“医生”,壮汉和他的人明显动了动。末世里,医生比粮食还金贵。
壮汉想了下,把枪收了,大步走过来。摘下头盔,露出张饱经风霜的国字脸,左眉骨有道浅疤,看着挺凶,但不吓人。
“秦侠,管曙光避难所的。”他伸手和两人握了握,手心粗糙有力,“医生我们急缺。程序员……”他瞅了瞅林川,笑了,“会修东西不?我们这儿啥都坏得快,头疼死了。”
“啥都坏得快?”林川抓住了重点。
秦侠叹口气,指了指越野车:“不光车。避难所里的工具、武器,还有盖的房子,老得飞快。木头烂得掉渣,铁锈得成块,塑料一掰就碎……跟时间被调快几百倍似的,我们叫它‘快速生锈’。”
东西老得特别快!林川心里猛地一沉——世界乱套不光是物理规则,连东西本身都不稳了!
“能带我去看看不?”他往前凑了凑,程序员见着新问题的本能上来了,“说不定……我能看出点门道。”
秦侠愣了下,看了看苏凌。苏凌微微点头,示意林川靠谱。
“行!”秦侠挺爽快,“不过过桥得走我们的道。这桥邪乎得很,开车上去,指不定哪块桥板就突然没了。”
他招呼手下快点搬东西,然后对两人说:“走水路。桥墩底下有几条快艇,走水面安全点。”
跟着秦侠他们从隐蔽入口下到江边,上了艘加了外挂发动机的小快艇。快艇贴着桥墩阴影往对岸开,经过桥中间的窟窿时,林川抬头看——扭曲的钢筋像麻花,碎混凝土挂在上面,一股让人发慌的不稳感飘下来。他暗自庆幸没强行试。
对岸和城里完全不一样。虽然也破,但明显有人收拾过:废弃车堆成路障,墙被加固过,还有几块小菜地种着绿油油的菜。
曙光避难所是个废弃物流园。围墙被加厚了,上面有瞭望塔和巡逻的人。看到秦侠,塔上的人喊了声,厚重的铁门“嘎吱”开了。
进了园区,林川和苏凌看到了上百个幸存者,男女老少都有。虽然脸色差,眼神疲惫,但挺有秩序:有人在补墙,有人在分压缩饼干,几个孩子在空地上追着个生锈的铁罐跑。末世里,这算奇迹了。
秦侠直接带他们去了中心最大的仓库——改成了指挥和生活区。
一进门,林川就闻到股怪味——像东西烂了混着铁锈。角落里的木箱长了好多霉斑,金属工具裹着厚厚的锈,旁边的发电机外壳塑料裂了好几道缝。
“你看这个。”秦侠拿起桌上一把铁锤,语气沉,“三天前刚从工具房拿的新的,现在你瞅瞅这锈,跟埋了十年似的。”
林川走过去摸了摸锈迹——糙得扎手,锈得极不自然,像有只无形的手在催着它烂。
指尖刚碰上,他脑子里的“程序员直觉”突然跳出来。仿佛听到一阵细微的“滋滋”声,像电流杂音,正一点点把铁锤“拆”成碎渣——这不是普通的老化,是东西变乱变坏的速度被加快了!
他闭上眼,集中精神,像上次对付空间裂缝那样,试着“感受”这股让东西烂掉的力量。混乱的信息涌进来,比空间裂缝更隐蔽、更底层。他试着在脑子里编指令,对抗这股乱劲儿:
//admin_override:ENTROPY_LOCAL=DECREASE
//OverrideScope:0.5Meters.Duration:5Seconds.
指令刚在脑子里搭好,一阵比上次还狠的刺痛扎进头——像无数细针扎神经。
“呃……”林川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身子晃了晃。苏凌一直盯着他,立刻扶住他:“林川!”
秦侠也慌了:“兄弟,你咋了?”
林川摆摆手,指着铁锤。
就在铁锤周围半米内,那疯狂蔓延的锈迹,突然停了一下——也就一秒,又开始锈了。但这一秒,被盯着铁锤的秦侠看得清清楚楚!
他眼睛一下子瞪圆,看看林川,又看看铁锤,糙脸上全是震惊:“刚……刚才那下!是你弄的?你让它不生锈了?”
林川虚弱地点头,声音沙哑:“只能这样……范围太小,时间太短,而且反劲儿太大。”他觉得脑子像被砂纸磨过,疼得厉害。
秦侠倒吸一口凉气,看林川的眼神彻底变了——从对技术员的客气,变成看宝贝似的热乎。他一把抓住林川的肩,声音都抖了:“兄弟!林兄弟!你这是啥本事?能治这‘快速生锈’?”
苏凌把秦侠的手拉开,冷静地说:“他的能力要付出代价,不能随便用。而且这只是暂时按住,不是根治。”
秦侠意识到自己失态,松开手。但眼里的兴奋没减:“按住也行!能保住发电机,保住粮食和武器,就救了所有人!”他看着林川,像看救世主,“林兄弟,苏医生,你们一定要留下!我们需要你们!”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慌慌张张跑进来:“头儿!不好了!三号仓库顶梁锈断了,塌了一角,压了几个人!李叔他们快撑不住了,柱子锈得太快,要全塌了!”
秦侠脸色大变,猛地看向林川,眼里全是急:“林兄弟!”
林川看着秦侠快要烧起来的眼神,感受着苏凌扶他的手传来的力量,又听到外面的呼喊声。新的问题就在眼前,他是唯一可能有办法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脑子里的疼。
“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