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管带着风声,朝我头顶砸了下来。
那声音很尖锐,像是要撕裂这闷热的空气。我甚至能看清赵立群那张因贪婪和狂怒而扭曲的脸,他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密布。
躲不掉。
我的身体因为缺水和疲惫,反应慢了半拍。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冰冷的铁器在我瞳孔里越放越大。
完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手里的东西却自己动了。
那把凭空出现的、被系统称之为“神之冰铲”的玩意儿,像有自己的生命一样,猛地向上抬起。它通体晶莹剔透,像一块完美的寒冰,握在手里,刺骨的寒意顺着我的手臂直冲大脑,让我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
「铛!」
一声沉闷的、像是敲在冻肉上的声音响起。
钢管和冰铲撞在了一起。
没有火花,只有一阵白雾。赵立群手里的钢管末端,瞬间凝结出了一层白霜。他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手臂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发白。
「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一种更深的、源自骨髓的冰冷恐惧。他想松开手,但那根钢管像是被焊死在了他的手掌上,一股白色的霜线顺着他的胳膊,飞快地向上蔓延。
他看着我,眼里的狂怒和贪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惊骇。
「鬼……你是鬼……」
我没说话。我只是握着那把冰冷的铲子,看着他。
我甚至没动。是这把铲子自己动的。
赵立群惨叫着,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砰」的一声砸在铁皮地板上,昏死过去。他那条被霜冻住的手臂,保持着握着钢管的姿势,僵硬地指向天花板,皮肤已经变成了不祥的青白色。
房间里死一样寂静。
我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的冰铲。它依旧晶莹剔透,寒气逼人,但上面没有沾染任何东西,干净得不像刚刚参与了一场生死搏斗。
我抬起头,看向另一张床。
林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她正呆呆地看着我,看着我手里的冰铲,和地上那个像被冻住的雕塑一样的赵立群。
「哥……」她的声音很弱,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嘶哑干涩,反而带着一丝清润。
我立刻扔掉手里的冰铲,那东西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白光,凭空消失了。我几步冲到她床边,蹲下身子。
「小溪,你怎么样?」
我伸出手,想去摸她的额头,但又停住了。我怕我身上残留的寒气冻到她。
她的脸颊不再像刚才那样烫得吓人,虽然依旧苍白,但已经恢复了一丝血色。那双干裂得像沙漠一样的嘴唇,此刻也变得湿润饱满,甚至泛着一层淡淡的水光。
「我……」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我好多了。口不渴了。」
她说话的时候,我闻到了她呼吸里的香气。一股淡淡的、清新的柠檬味。
我猛地回头,看向桌上那个被她喝了一半的塑料杯。
杯子里还剩下小半杯淡黄色的液体,里面的冰块只融化了一点点,还在散发着丝丝寒气。
是它。是这杯水救了她。
我转回头,看着林溪。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倒映着我的脸。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纯粹的依赖和信任。
我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然后,我站起身,走到赵立群身边。
他还在昏迷,但身体在不停地发抖,牙齿上下打着颤,发出“咯咯”的声响。那条被冻住的手臂,已经开始出现黑色的冻斑。
我没管他死活。我开始翻他的身。
我在他那个上了锁的铁皮柜里,找到了他藏起来的东西。
除了那个被他视若珍宝的不锈钢水壶,还有一个布包。布包里,是两块干得像石头的压缩饼干,和一小袋盐。
最下面,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我打开那张纸。
是一张通行证。
上面盖着一个红色的章,写着我看不懂的符号,但中间用黑笔写的两个大字我认识——B区。
通行证的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字迹很潦草:「货到,放行。」
货。
赵立群口中的“诚意”,所谓的“货”,就是我和林溪。他要用我们,去换他自己进入B区的门票。
一股冰冷的、平静的怒火在我心底燃烧。
我看着地上这坨还在发抖的肉,心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平静。
我拿起那张通行证,就着昏暗的灯光,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它撕成了碎片。
纸屑像雪花一样,飘落在赵立群那张扭曲的脸上。
「赵立群,」我轻声说,声音平稳得不像我自己,「你做梦。」
我把通行证的碎片踢到床底下,拿起那个布包,把水壶也装了进去。
然后我走到林溪床边,把那杯剩下的柠檬水递给她。
「喝完它。」
她没问为什么,乖乖地接过去,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
「哥,这水好喝。」她舔了舔嘴唇,眼睛弯成了月牙,「甜甜的,凉凉的。」
「嗯。」我摸了摸她的头,「以后还有很多。」
我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我们所有的家当,就是身上穿的衣服,和这个装着饼干和盐的布包。
我把布包背在身上,然后扶着林溪下床。
她的腿还有些软,但已经能站稳了。
「哥,我们……去哪儿?」她小声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地上还在昏迷的赵立群。
「离开这里。」我说。
我拉着她,走向门口。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生活了三年的铁盒子。这个狭小、压抑、充满了背叛和绝望的地方。
然后,我的目光落在了赵立群身上。
就这么把他扔在这里,他或许会被发现,或许能活下来。我不喜欢给未来留下任何隐患。
我走过去,拖起他僵硬的身体。他很重,像一块浸了水的木头。我把他拖到房间的角落,那里有一个通往下水道的废弃通风口,盖子早就被人撬走了,黑洞洞的,散发着恶臭。
C区的人,都管它叫“垃圾道”。
死在这里的人,或者犯了错被“处理”的人,都会被扔进这里,冲进避难所下方的排污系统,尸骨无存。
我把赵立群拖到洞口。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哀求。
「林舟……别……我是你爸……」
我看着他,笑了。
「我爸?」我松开手,「我爸在我妈坟前,说过他会照顾我一辈子的。你,不是。」
他像一袋垃圾一样,直直地掉了下去。
几秒钟后,我听到了一声沉闷的落水声,然后,一切都归于沉寂。
我做这件事的时候,林溪一直背对着我,捂着耳朵,身体在发抖。
我没有安慰她。在这个世界,有些事,她必须学会面对。
我走回她身边,拉着她的手。
「走了。」
我们走出了这个房间。
外面的走廊比我记忆中更昏暗,更拥挤。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味、食物的馊味和排泄物的臭味。走廊两边,隔三差五地堆着杂物和垃圾,人们像沙丁鱼一样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眼神麻木,空洞。
我拉着林溪,小心翼翼地从人群的缝隙中穿过。
没有人注意我们。
在这里,每个人都只是为了活着而挣扎的蝼蚁,谁也没空关心另一只蝼蚁的死活。
我们一路走到C区的出口。
出口是一个厚重的、带着观察窗的铁门。两个穿着破烂制服、手持钢管的守卫懒洋洋地靠在门边,像两尊门神。
任何想要离开C区的人,都必须经过他们的盘查,并且“交过路费”。
我停下脚步,让林溪躲在我身后。
我走上前。
其中一个守卫抬了抬眼皮,瞥了我一眼。
「干嘛的?」
「出区。」我说。
「出区?」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目光在我背上的布包上停了一秒,「交过路费了吗?」
「多少?」
「一人五百毫升水,或者等价值的食物。」另一个守卫接口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没钱别他妈在这儿挡道。」
五百毫升。
那是我们三口人一整天的配给量。
我从布包里拿出那两块压缩饼干,递了过去。
「够吗?」
守卫接过饼干,掂了掂,又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嚼了嚼。
「凑合吧。」他把剩下的大半块塞进口袋,挥了挥手,「滚吧。」
我拉着林溪,快步走出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门外,是一个更加巨大的、纵横交错的地下通道。这里比C区更混乱,更吵闹。叫卖声、争吵声、哭喊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有烤肉的焦香,有劣质酒精的刺鼻,还有一些我说不出来的、像是化学药剂的腥味。
这里是D区,避难所的灰色地带。一个没有规则,或者说,唯一的规则就是暴力的地方。
我拉着林溪,找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让她靠着墙壁坐下。
「哥,我有点怕。」她紧紧抓着我的衣角。
「别怕。」我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有哥在。」
我深吸一口气,在脑海里呼唤那个系统。
「系统,打开面板。」
那个卡通雪王的图标又跳了出来,一个半透明的蓝**面在我眼前展开。
【宿主:林舟】
【等级:1(0/100)】
【积分:10】
【技能:无】
【商城:未解锁】
【任务:无】
界面很简单。
「我的积分是怎么来的?」我问。
「宿主成功**并使他人饮用一杯冰鲜柠檬水,完成任务,获得新手奖励积分10点。」
「商城怎么解锁?」
「宿主等级达到5级,或完成一次‘连锁店’任务,即可解锁初级商城。」
「任务呢?新手任务已经完成了。」
「系统任务将随机刷新,请宿主留意。」
一连串的问答,让我对这个系统有了初步的了解。
它就像一个游戏。我需要通过完成任务来获得积分,升级,解锁更多的东西。
而完成任务的方式,就是**和卖出蜜雪冰城的饮品。
我看着面板上孤零零的“10”点积分,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任务”栏。
我需要任务。我需要积分。我需要让林溪活下去,活得更好。
我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我有一个能凭空制造出纯净水和冰块的神器。这是这个世界里最顶级、最令人疯狂的资源。
但我只有一个配方,一杯冰鲜柠檬水。而且,**它需要消耗500毫升的纯净水。
我刚才**那一杯,用的是系统送的新手福利。现在,我一无所有。
我必须先搞到水。
没有水,我的系统就是个摆设。
可水,恰恰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我睁开眼,看着眼前混乱而喧嚣的D区。
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有像地老鼠一样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拾荒者,有肌肉虬结、眼神凶悍的佣兵,有袒胸露乳、搔首弄姿的女人,还有各种各样我不认识的、行色匆匆的人。
在这里,只要有胆子,似乎什么都可能搞到。
水,也一样。
我需要一个计划。
首先,我需要一个地方安顿下来。一个能让我**东西,而不会被别人发现的地方。
其次,我需要启动资金。哪怕只有一点点水,也行。
最后,我需要了解这里的规则。了解谁是这里的王,谁掌控着资源。
我看着身旁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林溪,心里渐渐有了一个轮廓。
我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味地退让和忍受。赵立群的死,已经让我彻底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法则。
在这里,善良是没用的。软弱是取死之道。
想要守护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须比所有人都更狠,更聪明。
我的目光在D区混乱的人群中扫过,最后,定格在不远处的一个摊位上。
那是一个用几块破木板搭起来的简陋摊子。摊主是个独眼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正阴沉沉地盯着每一个从他摊位前路过的人。
他的摊位上,只摆着一个东西。
一个装满了浑浊液体的塑料桶。
桶上挂着一块破纸板,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回收废水,十毫升换一口面包。」
废水。
在这个连干净的水都喝不上地方,竟然还有人回收废水。
我盯着那个独眼男人,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在我脑海里慢慢成形。
我需要水。而我身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从C区那个垃圾道里带出来的、一身洗不掉的污秽。
我拉着林溪的手,站了起来。
「小溪,在这里等我,别乱跑。哥去去就回。」
「哥……」
「听话。」
我打断她,眼神里的坚定让她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缩在角落里,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迈开步子,朝着那个独眼男人的摊位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