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电视台大楼像一座由玻璃和钢铁浇筑而成的冰冷巨兽,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副楼一号演播厅的入口处,早已排起了不算短的队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期待、紧张和廉价香水的气息。
人群形形**,有穿着考究、试图展现“精英气质”的年轻人,也有穿着格子衫、头发略显油腻的“技术宅”,还有几个明显是冲着镜头和曝光率来的网红脸。
沐霖穿着最普通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站在队伍末尾,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像一块沉默的礁石,周围喧嚣的浪花拍打过来,却无法在他脸上激起任何波澜。
“木头!这儿!这儿呢!”
一阵破锣般的声音,瞬间划破了人群的嘈杂。周铭顶着一头挑染了几缕夸张蓝色的头发,穿着一件印着巨大骷髅头的黑色T恤,像个人形自走信号弹,奋力地从队伍前方挤了过来,惹得周围一阵不满的骚动。
他一把拍在沐霖肩上,力道大得让沐霖晃了晃。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我鸽子!”周铭咧着嘴,露出两排白牙,上下打量着沐霖,“啧,你这身行头…也太素了吧?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待会儿怎么吸引镜头?怎么让秋女神注意到你?”
沐霖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来参加节目,又不是选秀。”
“迂腐!太迂腐了!”周铭痛心疾首地摇头,“木头啊木头,你就是太老实!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你得支棱起来!看看哥们儿!”
他得意地挺了挺胸,展示着自己那件招摇的T恤,
“哥们儿这次可是有备而来!我连作案组的第一个案子都想好了!绝对惊天动地!超自然犯罪!月光下的诅咒仪式!利用潮汐引力和特殊磁场制造完美密室!嘿嘿,保证让侦破组那帮大佬,尤其是秋女神,大开眼界!”
沐霖的目光越过周铭聒噪的脑袋,落在了演播厅入口处悬挂的巨大LED屏幕上。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推理之王》第三季的预热宣传片。当画面再次定格在秋阎那张冷淡到凛冽的脸上时,队伍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快看!秋阎!”
“这气场…隔着屏幕都感觉被看穿了…”
“听说她破案只看卷宗,都不需要亲临现场,嫌干扰信息太多。”
“天才的世界,不懂…”
沐霖的视线停留在那双墨色的瞳孔上。屏幕里的秋阎,眼神锐利,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
前世,他见过许多优秀的侦探角色,但如此年轻就拥有这般近乎实质化锋芒的,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
周铭那些关于“潮汐引力”、“特殊磁场”的咋呼,在这样一双眼睛面前,恐怕掀不起一点波澜。
“喂,看傻眼了?”周铭用手肘捅了捅沐霖,挤眉弄眼,“理解理解,女神嘛!不过别抱太大希望,人家那层次…啧啧。”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
“不过,我打听到了小道消息,这季侦破组和作案组的互动会更多,说不定有机会搭上话呢!到时候,哥们儿用我的惊天大案震撼她!你就负责在旁边给我敲敲边鼓!”
沐霖收回目光,没理会周铭的雄心壮志。他只是在评估,评估这个被捧上神坛的天才少女,在面对一个来自异世界、颠覆性的诡计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挫败?震惊?还是…棋逢对手的兴奋?至于周铭的“潮汐引力密室”?大概率会成为一个不错的背景板,或者…笑料。
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终于轮到他们进入初筛区。这是一个临时隔开的大厅,摆放着几十张简易桌椅。每个座位前都有一台连接着虚拟实境头盔的终端机。
“沐霖?”一个挂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拿着名单核对。
“是。”
“周铭?”
“到!”周铭响亮地应了一声,还附带一个夸张的举手礼。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两张相邻的空位:“坐那里,戴上头盔,等待指令。初筛内容是基础逻辑推理测试和VR场景观察力测试。成绩合格才有机会进入下一轮面试。”
两人依言坐下。冰冷的VR头盔压在头上,视野瞬间被一片深邃的黑暗笼罩。几秒钟后,柔和的蓝光亮起,一行简洁的白色文字浮现在眼前:
【《推理之王》第三季-素人初筛-逻辑推理测试】
【请根据以下信息,找出唯一符合所有描述的人…】
题目并不算难。沐霖指尖翻飞,答案信手拈来,流畅如呼吸一般。旁边的周铭则像是陷入了逻辑的泥沼,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在虚空中比划着,不时抓抓自己染蓝的头发,低低的咒骂声透过隔音效果一般的头盔隐约传来:
“靠!这TM谁记得住啊!”“等等,A说周二在图书馆,C又说周二在图书馆见过A…那B呢?B说周二在打球…不对啊…磁场!磁场影响了他的记忆?不对,题目没说有磁场啊!”
很快,沐霖完成了逻辑题,进入VR场景观察力测试环节。
温馨的客厅,甜腥的空气。沐霖的目光犹如探针,瞬间锁定所有异常细节:沙发扶手的污渍、地毯的拖痕、杯壁的唇印、刻意摆放的靠枕、缺失的陶瓷小天使、枯黄的叶片、带血的纸巾、画框的划痕……信息清晰,像拼图碎片般印入脑海。
三分钟后,答题界面弹出。问题精准对应他观察到的每一个点。他指尖轻点,答案迅速而准确。
摘下头盔,大厅嘈杂依旧。周铭也摘下了头盔,正对着终端屏幕抓耳挠腮,一脸崩溃:“靠,那个破杯子谁注意了…还有那该死的靠枕…我只看到垃圾桶里好像有血,壁炉上好像少了点啥…植物?谁看植物啊!这不坑人嘛!”
“测试结束的选手请离场,结果将在下午四点前通过短信通知。”工作人员的声音传来。
沐霖起身。周铭追上来,懊丧得像只斗败的公鸡:“完了完了,死定了!观察题坑死我了!木头你怎么样?”
“还行。”沐霖的回答依旧简洁。
“唉,看来哥们儿悬了。”周铭重重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蔫了,“我的潮汐引力密室…我的超自然诅咒…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秋女神…呜呜…”他夸张地假哭两声,随即又打起精神,“算了算了,重在参与!走,哥请你喝杯东西,就当祭奠我未出世的天才计划了!顺便等等结果,万一有奇迹呢?”
两人在电视台附近一家喧闹的咖啡店坐下。周铭点了一杯加了三份浓缩的冰美式,试图用**驱散沮丧。沐霖只要了一杯冰水。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他握着水杯的手指上投下淡淡的光影。他看似在看着窗外的人流车河,思绪却早已飘远。
那个VR模拟的客厅…细节堆砌真实,但内核粗糙。这种程度的“案件”,在那个叫秋阎的女人眼中,大概也好比孩童的涂鸦吧?
下午三点五十分,沐霖的手机屏幕亮起。
【《推理之王》节目组】恭喜沐霖先生,您已通过初筛。请于今日下午五点整,前往魔都电视台主楼18层1801会议室参加最终面试环节。请务必准时。
“**!过了!木头你过了!”周铭眼尖,立刻尖叫起来,引来周围几道不满的目光。他一把抢过沐霖的手机,反复确认那条短信,比自己通过了还激动,
“我就知道!你小子深藏不露啊!哈哈哈!快看看我的…我的呢?”他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屏息等待。
几秒钟后,周铭的手机也响了。他点开短信,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垮掉,变成一种失落又果然如此的表情:“靠…未通过…凭什么啊!那个破靠枕!还有那该死的磁场…题目里根本没有!”他哀嚎一声,趴在桌子上,用拳头轻轻捶着桌面,“我的成名之路…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沐霖拿回自己的手机。意料之中。他更关心的是五点的那场面试。那才是真正的门槛。
下午四点五十分,魔都电视台主楼18层。电梯门无声滑开,中央空调的冷风带着高级地毯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廊宽敞明亮,墙壁上挂着抽象的艺术画,脚下是吸音效果极好的厚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与楼下副楼的热闹喧嚣相比,这里显得格外安静、肃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1801会议室的门口,已经等候着十几个人。通过初筛的显然都是佼佼者,气质明显不同。
有几位衣着精致,神情自信,正低声交谈着,言语间透露出对刑侦学、犯罪心理学甚至法医学的专业术语;也有几个像沐霖一样穿着朴素,沉默地观察着周围;还有一个躲着人群的小个子年轻女孩,正抱着一本厚厚的《犯罪现场痕迹分析》在角落里快速翻阅。
沐霖找了个靠墙的位置站定,依旧是那副平静得近乎疏离的样子。他能感受到几道目光在自己身上短暂停留,带着评估的意味,但很快又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