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楼阁夜宴。
众多贵女簇拥着一个姿容清丽的女子,她抬眸莞尔,谈笑间,逗得身旁的美妇人乐得开怀。
相国夫人满眼慈爱,将手上镶猫眼的金镯套在她手腕。
赠镯于众,荣宠备至。
我低头走过,柳萋萋忽然抓住我的手腕,脸上依然挂着温婉的笑:
“母亲,萋萋有母亲的疼爱,父亲的照拂,已经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儿了,因而同为女子,见不得比女儿不幸的……我瞧这丫头可怜见的,不若收在府中做个烧火丫头如何?”
好似才看到紧随其后的晏明楼,柳萋萋忽然起身:
“啊,是萋萋冒昧,见姑娘衣着朴素,便将你错认成了传菜的丫头……”
她躬身道歉,伸手欲拉过我亲昵。
动作间,我的面纱掉落。
众人惊呼,戏谑不已。
顾不得细想柳萋萋故意拂落我面纱的缘由,我慌乱抬手遮掩。
脸上的“妓”字已然在众人面前表明了我的身份。
相国夫人不错眼地将我盯了半晌,眼中闪过丝鄙夷。
“撩开腿伺候男人惯了的主,如何能安心只做个烧火丫头。”
“我们相府家风清正,礼教有方,若是真收了这丫头,相府怕是能被她搅个天翻地覆,府里的爷们都得着了这小蹄子的道。”
女眷嬉笑。
没有等到晏明楼的出言相护。
因为他自始至终,眼里除了柳萋萋,再也容不下旁人。
柳萋萋笑着扯住他衣袖:
“晏将军,半年没见,你都没有给萋萋准备礼物吗?”
晏明楼呼吸一滞,眸光落到她的手腕,喉间滚动。
身侧副将忙恭敬送上来:
悬崖戈壁玉锻造的藏剑簪一支,万金难求的楼兰月光珠十斛。
还有整部他以血为墨亲手写的血经。
心意至真,非金银珠玉可以估量。
柳萋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手臂:
“表哥对萋萋最好了!这样珍贵的东西,萋萋回去要同你往日送我的那一箩筐的宝贝放在一起藏好,否则平白惹人觊觎就糟了。”
晏明楼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我。
好似终于想起三年来,他从未送我一样东西,哪怕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他尴尬地牵起我的手,“小春,你别多想,萋萋是我表妹……”
柳萋萋突然娇呼一声,面色痛苦地塌下腰:
“晏明楼,不知为何,我好痛啊……”
他一下甩开我的手,没有一丝迟疑,“别怕,萋萋,别怕……”语调颤抖。
不知是在安慰柳萋萋,还是早已慌乱不已的自己。
晏明楼将人打横抱起,全然不顾二人如今的身份,朝着医师的营帐狂奔。
他自始至终都没看我一眼。
众人表情各异,语带戏谑:
“你瞧,下三路的手段又如何,管你在床上如何浪着勾搭爷们,就是撩开了腿往上迎也是无用,也就是晏小将军心慈,这样的腌臜东西也肯叫她上榻……”
她们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将我从头到脚扎了个干净。
舌尖咬出血腥味,我面无表情离席。
心快要痛得碎掉。
可讽刺的是,她们阴阳怪气的话竟没有半分错处。
跟晏明楼纠缠,是我眼盲心瞎。
强忍心底寒凉,我不知不觉独自游荡到空山寺。
想着给阿娘上柱香,却在寺内静室,看到两具缠绕的身子。
柳萋萋玉手攀上他的颈项,仰头在晏明楼喉间浅啄一吻,执起他的手寸寸而下:
“晏郎,你亲亲她,她寻不见你,哭得发大水了……”
“萋萋,我不能……”
庙里暮鼓声起,一下一下正如他此刻摇摆的心绪。
晏明楼别开眼不敢向下看,却被摆正,更加贴近。
柳萋萋抬腿丈量他的腰围,舌尖勾住他的发丝:
“晏大将军,你还要骗自己吗?可小晏将军明明也想我了……”
晏明楼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似是终于压抑不住本能的欲望,低吼一声,紧紧回抱住怀中人。
两人好似缠绕的藤蔓,耳鬓厮磨,气息交融。
震荡的钟声,与屋内断断续续的哭吟声共鸣。
三年里每回房事,晏明楼总是阖眸不语,只一味由得自己宣泄,情到浓时,也只是用激烈的撞击回应我。
而此刻,他俯身含住柳萋萋的耳垂,唇齿流连间,一字一句诉尽情话。
再也支撑不住,我踉跄着狼狈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