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的白裙林默将车停在“城市之光”夜总会对面的阴影里,像一尾沉入水底的鱼。
车窗摇下一半,让晚秋的凉风和城市的喧嚣一同涌入。他点燃今晚的第三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灭,映照着他那张被岁月和疲惫刻满沟壑的脸。
收音机里放着咿咿呀呀的老歌,他却只觉得吵闹。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上磨损的皮质包裹,目光放空,
落在街对面那些摇晃着走出的红男绿女身上。他们大声说笑,拥抱,或者争吵,
鲜活的生命力隔着一条街都灼得他眼睛疼。他已经开了十五年夜班出租车,
早已习惯了这种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生活。白班属于阳光、家庭和秩序,而夜班,
属于阴影、孤独和那些不愿或不能归家的人。他的家……那个词在他脑海里打了个转,
便迅速沉没了,只留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妻子桂兰大概又在对着空荡荡的女儿房间自言自语了吧。三年了,自从晓晓在那个雨夜消失,
家就不再是家了。一阵急促的敲窗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个脑满肠肥、满脸通红的中年男人拉开车门,一股浓烈的酒气瞬间灌满了车厢。“师傅,
去……去碧水苑!”男人瘫在后座,含糊地报出一個高档小区的名字。林默默默点头,
掐灭烟头,按下空车灯,驶入流光溢彩的车河。男人很快在后座鼾声大作,
夹杂着意义不明的呓语。林默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那副毫无防备的沉睡姿态,
让他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厌烦。他关掉了收音机,车厢里只剩下引擎的低鸣和男人的鼾声。
送完醉汉,已近凌晨一点。天空开始飘起细密的雨丝,打在挡风玻璃上,很快连成一片。
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短暂的清晰,又被新的雨水模糊。林默不喜欢雨夜,
尤其是这样的秋雨,总让他心里发沉,仿佛有什么湿冷的东西要顺着骨头缝钻进来。
他正想往城东的方向开,看看能不能接到刚下火车的旅客,却发现方向盘似乎有自己的意志,
车轮不由自主地朝着相反的、更偏僻的城西滑去。等他回过神来,
车已经拐上了槐安路延伸段的前街。这里路灯稀疏,光线昏黄,两旁的行道树在风雨中摇晃,
投下幢幢鬼影。他皱了皱眉,正想掉头,视线却被路边一个突兀的白色身影抓住。
那是一个少女,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连衣裙,孤零零地站在雨里,没有打伞,
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一尊被遗忘的雕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攫住了林默。是怜悯?
还是某种更深层、更晦暗的牵引?他踩下刹车,出租车无声地滑到少女身边。少女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地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带进一股阴冷的、带着土腥味和水汽的寒意。“去哪?
”林默例行公事地问,声音有些干涩。“……槐安路,44号。”少女的声音很轻,
像一片羽毛拂过,带着一种空洞的回音。她始终低着头,双手放在膝上,
似乎在摆弄着什么小东西。槐安路44号?林默在心里快速搜索着这个地址。
城西那片……不是早就规划成待开发的荒地了吗?据说以前是一片乱坟岗。他心里泛起嘀咕,
但职业习惯让他没有多问。也许是哪家不懂事的孩子在恶作剧吧。他重新发动车子,
驶入更深的黑暗。雨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点砸在车顶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
车厢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雨声、引擎声,
以及后座传来的一种极其细微、仿佛零件摩擦的“咔哒”声。林默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后视镜。
少女依旧维持着上车的姿势,低着头,湿透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她手里似乎拿着一个旧式的、巴掌大的音乐盒,那“咔哒”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她在试图上发条?但那声音断断续续,不成曲调,只让人觉得心烦意乱。
车内的空气越来越冷,林默将空调调高了几度,却毫无作用。那寒意仿佛是从少女身上,
从那个破旧的音乐盒里弥漫出来的。他感到脊背有些发凉,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车子终于驶到了槐安路的尽头。
导航显示目的地已到,但窗外只有一片在雨中显得黑黢黢的、杂草丛生的荒地,
远处隐约能看到几个歪歪斜斜的土包和石碑的轮廓。“到了。”林默停下车,说道。
少女终于抬起头。透过被雨水模糊的后视镜,
林默只看到她异常苍白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林默正要再次开口,却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掠过脖颈。下一秒,他猛地回头。后座,
空空如也。车门紧闭,车窗也没有摇下过的痕迹。那个白衣少女,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消失了。只有座位上那一小滩未干的水渍,和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湿冷土腥气,
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林默的心脏骤然收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飞快地推开车门,冲进冰冷的雨幕中。四下张望,荒野茫茫,雨声淅沥,
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他回到车上,大口喘着气,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进脖领,
他却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颤抖着手想去摸烟,
目光却猛地定格在后座上。在那个少女坐过的位置,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陈旧的、木质的小音乐盒,颜色暗沉,边角有些磨损。音乐盒旁边,
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被雨水洇湿些许的纸条。林默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拿起那张纸条。
展开,上面用一种略显稚嫩,却透着诡异的工整笔迹写着一行字:谢谢你送我回家。
冰冷的字迹像针一样扎进林默的眼睛。他猛地将纸条揉成一团,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他盯着那个静静躺着的音乐盒,它像一个沉默的诅咒,躺在他这辆赖以生存的出租车里。
今晚,他接送的,可能不是一个人。第二章:缠绕的低语天光微亮时,
林默才将车开回他租住的旧小区楼下。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像一块脏抹布。
他坐在车里,久久没有动弹,
目光死死盯着副驾驶座上那个被他用旧报纸胡乱包裹起来的音乐盒。一夜未眠,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那个白衣少女的身影,那片荒芜的坟地,
还有那张写着"谢谢你送我回家"的纸条,在他脑海里反复盘旋,挥之不去。是恶作剧吗?
什么样的恶作剧能让人凭空消失?是幻觉?可那音乐盒和纸条又真实地躺在那里。
他试图用理性来解释这一切,但每一个解释在那些诡异的细节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那个被包裹的音乐盒,像拿着一枚炸弹,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他不能把它留在车里,那感觉就像留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的不祥之物。楼道里很暗,
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他用钥匙打开家门,
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药味和沉闷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客厅里没有开灯,窗帘紧闭,
妻子桂兰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那是晓晓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晓晓......乖,
不怕......妈妈在......"桂兰眼神涣散,低声呢喃着,
对林默的归来毫无反应。林默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一阵刺痛。他沉默地换下湿漉漉的鞋子,
将那个报纸包塞进自己卧室的衣柜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将它从自己的世界里彻底清除。
他走到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发现水壶是空的,灶台冷清,
这个家已经很久没有升起过温暖的烟火气了。他看着客厅里神志不清的妻子,
三年来积压的疲惫、愧疚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失去了女儿,也几乎失去了妻子,
现在,连他赖以生存的夜晚,似乎也开始被不可名状的诡异侵蚀。白天,
他在辗转反侧和零星噩梦中度过。梦里,总有一个穿着白裙的身影在雨里奔跑,
还有一个破碎的、不断重复的旋律。傍晚,他挣扎着起床,头痛欲裂。
看着镜中那个憔悴不堪、眼窝深陷的男人,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能再想了,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只是压力产生的幻觉。他需要工作,
需要钱来维持这个破碎的家和桂兰的药费。他再次发动了那辆熟悉的出租车,
汇入华灯初上的城市洪流。起初的几个小时一切正常,接送了几个普通的乘客,
熟悉的街道和流程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然而,当午夜的钟声敲响,
城市再次陷入沉睡时,异常开始了。首先的是收音机。当时他正行驶在一条空旷的马路上,
收音机里原本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突然,信号一阵刺耳的干扰杂音,音乐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个低沉、缓慢,仿佛来自幽冥的哀乐声毫无预兆地充满了车厢。林默吓了一跳,
伸手就去调台,旋钮转动,却无法切换掉这个频道。他用力拍打收音机,
哀乐依旧固执地响着,那悲戚的调子钻进他的耳朵,搅得他心烦意乱。最后,
他猛地拔掉了收音机的电源线,声音才瞬间消失。车厢里恢复了寂静,
但一种更令人不安的氛围开始弥漫。他隐约听到,从空无一人的后座,
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哼唱声。是个女孩的声音,
哼着的旋律......竟然和他梦中那个破碎的旋律,
以及昨天那个音乐盒发出的、未完成的"咔哒"声,隐隐对应上了!林默猛地踩下刹车,
出租车在空旷的路中间停下。他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仔细聆听。哼唱声消失了。
只有车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是幻听吗?是因为睡眠不足和精神紧张?他喘着粗气,
重新启动车子,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他打开车窗,让冷风灌进来,
试图驱散车厢里那莫名的寒意和诡异感。在一个漫长的红灯前,
他习惯性地抬眼看向车内后视镜,检查后方来车。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镜子里,后座的阴影中,一个模糊的、穿着白裙的身影一闪而过!他猛地回头,
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后座空空如也,只有那排黑色的皮质座椅,
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不是幻觉!那哼唱声,
那白影,都不是幻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他了,缠上他的车了!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
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昨天雨夜的经历,不是意外,而是一个开始。
一个将他拖向未知深渊的开始。他失魂落魄地将车开回家,
甚至不敢再像往常一样仔细清洗车辆。他怕在清洗的过程中,又会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
轻轻推开家门,客厅里依旧一片黑暗。他以为桂兰已经睡了,
却听到女儿房间里传来细微的响动。他心中一紧,悄悄走过去,推开虚掩的房门。
只见桂兰坐在地板上,面前摊着晓晓以前的照片和画册。
她拿起一张晓晓小学时穿着白裙子表演节目的照片,用手指轻轻抚摸着,
然后用一种异常清晰,却又带着痴傻笑意的声音,
..她冷了......雨好大......找不到回家的路......"林默如遭雷击,
僵在门口。桂兰的话语,像一把淬了冰的钥匙,
猛地捅进了他记忆深处某个被牢牢锁住的角落,发出"咔哒"一声令人胆寒的异响。
第三章:无法抵达的终点桂兰那句痴语,像魔咒一样缠绕了林默整整两天。
“雨好大”、“找不到回家的路”……这些词语在他脑海里疯狂滋长,
与那个雨夜白衣少女的形象不断重叠。巧合?还是……某种启示?他不敢深想,
却又无法不想。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好奇心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牵引力。
他发现自己无法再像往常一样在熟悉的区域巡游,方向盘总是不由自主地偏向城西,
偏向那条通往槐安路的阴森道路。仿佛那里有一个无形的漩涡,正将他一点点吸过去。
又是一个夜晚降临,天空依旧阴沉,酝酿着一场新的雨水。林默心不在焉地接了几单生意,
眼神却频频瞟向通往城西的路口。终于,在一种混合着恐惧和自毁冲动的情绪驱使下,
他再次将车开上了那条路。雨点开始零星地砸落在挡风玻璃上,和记忆中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林默的心跳开始加速,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沁出冷汗。他既害怕再次遇到那个白衣少女,
又隐隐期待着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答案?还是彻底的毁灭?他自己也说不清。
就在他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路边的树影里踉跄着冲出来,
拼命地挥舞着手臂拦车。林默下意识地猛踩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车还没停稳,那人就一把拉开车门,
一股浓重的酒气混杂着汗味和廉价香烟的味道瞬间涌了进来。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瘦小男人,
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头发凌乱,眼神涣散而慌张。“快!师傅,去……去清河公墓!
”男人钻进后座,气喘吁吁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不正常的急切。又是墓地?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他从后视镜里打量着这个男人,对方脸色苍白,眼神躲闪,
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仿佛有人在追赶他。“这么晚去公墓?
”林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废……废话那么多干嘛!让你去就去!快点!
”男人显得极其不耐烦,语气粗暴,身体却在不自觉地发抖。林默不再多问,默默开车。
雨水渐渐密集起来,雨刮器再次开始单调地摆动。车厢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淅沥的雨声。行驶了一段,男人的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
开始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像是为了驱散恐惧,又像是酒精作用下的失控。“妈的,
**倒霉,碰上这种邪门事儿……”他含糊地咒骂着“三年前也是这么个鬼天气,
看到那辆车……慌里慌张的……早知道,早知道老子就当没看见……”林默原本麻木地听着,
直到“三年前”、“鬼天气”、“那辆车”这几个词像针一样刺入他的耳膜。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兄弟,你说三年前什么事?
”林默尽量装作随意地问,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男人似乎被惊醒,
警惕地看了林默的后脑勺一眼,猛地闭上了嘴,眼神更加慌乱。“没……没什么!
你开你的车!”但林默的心已经被搅乱了。三年前的雨夜,是他人生崩塌的开始。
晓晓就是在那样一个夜晚失踪的。这个男人……他知道什么?就在这时,
出租车驶过了那个熟悉的、通往槐安路荒地的岔路口。林默用眼角的余光瞥去,黑暗中,
那片荒地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而身旁这个醉酒男人的呓语,更像是一把钥匙,
正在试图撬开一扇通往恐怖真相的门。终于,清河公墓到了。那是一片老旧的墓园,
高大的石牌坊在雨夜中显得格外肃穆阴森。男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扔下一张皱巴巴的钞票,
嘴里骂骂咧咧地推开车门,脚步虚浮地冲向墓园大门,很快消失在雨幕和黑暗中。
林默看着他那仓皇逃离的背影,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他调转车头,准备离开,
车灯扫过副驾驶座的地面,却照见了一个棕色的、半旧的钱包。是那个男人落下的。
林默停下车,犹豫了一下,伸手捡起了钱包。很轻,里面似乎没多少现金。
他本能地想打开看看有没有身份证件,好联系失主。当他翻开钱包的夹层时,
他的动作僵住了,呼吸也在瞬间停滞。钱包的透明夹层里,没有照片,
只有一张被小心折叠、边缘已经磨损发毛的旧剪报。他颤抖着手指,将那张剪报抽了出来,
缓缓展开。报纸已经泛黄,但上面的铅字和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依旧清晰可辨。
标题刺痛了他的眼睛——《花季少女雨夜失踪,警方呼吁市民提供线索》。
旁边那张小小的、像素很低的监控截图,捕捉的是一个女孩奔跑的背影,穿着白色的裙子,
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那是晓晓!是他的女儿林晓晓!而在这篇报道的下方,
有一小段对“目击者”的引述,虽然用了化名,
但旁边配了一张模糊的、警方模拟的目击者侧面画像。那瘦削的脸型,
那慌张的神态……林默猛地抬头,看向车窗外那片吞噬了醉酒男子的黑暗墓园。冷汗,
如同冰冷的蚯蚓,瞬间爬满了他的整个脊背。刚才那个男人……就是三年前,
晓晓失踪案的那个目击者!他一直以为女儿的失踪是一个无解的谜题,一个纯粹的悲剧。
但现在,一个关键的、活生生的证人,就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出现在他的车上,
并且留下了指向过去的、铁一般的证据!灵异事件与冰冷的现实,
以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交织在了一起。那个白衣少女的亡魂,似乎不仅仅是在恐吓他,
更是在……引导他?引导他去发现三年前被掩埋的真相?林默紧紧攥着那张剪报,
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看向窗外无尽的雨夜,眼神中第一次除了恐惧,
燃起了一种近乎疯狂的、要探寻到底的决心。这不再是简单的撞鬼,
这是一场来自往昔深渊的、针对他的复仇,或者说,审判。
第四章:尘封的剪报林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
那张泛黄的剪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胸口,也烙在他的灵魂上。
那个醉酒男人仓皇逃入墓园的背影,和剪报上模糊的目击者画像,
在他脑海里反复叠加、旋转。“目击者”……他看到了什么?三年前那个雨夜,
在晓晓失踪的现场,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回到家,陈桂兰依旧蜷缩在沙发里,
抱着那个破布娃娃,哼着不成调的安眠曲。林默没有像往常一样感到无力与悲伤,
一种焦灼的、近乎偏执的火焰在他眼中燃烧。他第一次没有去安抚妻子,而是径直冲进卧室,
反锁了房门。他在床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旧纸箱。里面,装着晓晓“失踪”后,
他收集的所有新闻报道、警方发布的寻人启事,
以及他自己打印的、贴满了整座城市的寻人海报的样本。三年了,他不敢轻易触碰这些,
每一次翻开,都像是在溃烂的伤口上再撕开一道血口。但现在,他必须面对。他颤抖着手,
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板上。纸张散落开来,
晓晓灿烂的笑脸在无数张打印纸和报纸上绽放,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疯了一样地翻找,
寻找任何关于“目击者”的信息。然而,没有。所有的公开报道都语焉不详,
只提到“有目击者称在槐安路附近见过疑似女孩的身影”,却从未提及细节,更没有画像。
老周当年负责这个案子,他出于保护证人或案件保密的需要,隐瞒了关键信息。
那张醉酒男子钱包里的剪报,是未被公开的版本!林默瘫坐在地上,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
他拿起那张从男人钱包里找到的剪报,又拿起一张晓晓穿着白裙子在学校文艺汇演上的照片。
白衣,雨夜,槐安路……那个纠缠他的白衣少女亡魂,她的形象与晓晓失踪前的最后影像,
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不是巧合。绝对不是!他必须找到老周!只有他,
才知道三年前那个雨夜,槐安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找到退休多年的老周费了些周折。
通过几个还在警队的老关系,林默终于在一处老城区的奇牌室找到了他。老周头发全白了,
但腰板依旧挺直,眼神锐利得像鹰,正和几个老伙计打着麻将。看到林默,
老周似乎并不意外。他默默地推倒面前的牌,对牌友说了声“有点事”,
便领着林默走出了喧闹的奇牌室,来到旁边一个安静的小公园。“林师傅,三年了。
”老周叹了口气,目光如炬地看着林默,“我知道你一直没放下。找我,是为了晓晓的案子?
”林默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那张特殊的剪报递了过去,声音沙哑:“周警官,
这个目击者……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求你告诉我!”老周接过剪报,看着上面的画像,
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什么,最终,
还是开了口“这个人叫李强,是个有前科的小混混。三年前那个雨夜,
他因为刚干了点偷鸡摸狗的事,正心虚地躲在槐安路那边的草丛里避雨。
”老周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林默心上。“他说,他看见一个女孩,
穿着白裙子,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沿着槐安路往荒地那边跑,跑得很急。
然后……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还有……像是撞击的闷响。他吓坏了,没敢细看,
就慌慌张张地跑了。”林默的呼吸停滞了。刹车声?撞击声?!“我们根据他的描述,
重点搜查了槐安路那片区域,但当时雨太大,什么痕迹都被冲掉了。只在路边草丛里,
找到了这个。”老周从随身带着的旧公文包里,
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装在透明证物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塑料的、音乐盒上的发条钥匙。颜色黯淡,沾着泥污。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钥匙……这个钥匙的样式,
和他家里那个、白衣少女遗落的木质音乐盒的插孔,完全吻合!
“晓晓那天晚上……手里拿着一个音乐盒?”林默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老周深深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这是她同学证实的,那天是她好朋友的生日,那个音乐盒,
是她要送的生日礼物。”老周将证物袋收回,语气沉重而意味深长:“林师傅,
槐安路那条路,偏僻,晚上几乎没车。我们当年排查了所有可能经过的车辆,
但没有找到任何碰撞痕迹。这个案子……就成了悬案。”他拍了拍林默的肩膀,
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有些路,一旦走错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过去的事,执着太多,
有时候伤的只是自己。”老周走了,留下林默独自一人,站在萧瑟的秋风中,浑身冰冷。
回不了头了……老周的话像丧钟一样在他耳边回荡。
音乐盒、白衣少女、槐安路、刹车声、撞击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他不敢想象,
却又无法回避的恐怖可能性。那个亡灵,不是随机缠上他的冤魂。她,就是晓晓。
她引导他找到目击者,让他看到这张剪报,就是为了让他想起,
让他直面——三年前那个雨夜,在槐安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被他遗忘的、致命的错误!
第五章:重复的轨迹从老周那里回来后,林默彻底变了。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