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揉面的手,曾攥紧八百块的羊绒围巾。当直播间里丈夫搂着亮粉指甲的女人,
嘲笑她的腈纶围巾是地摊货时,林薇没哭。录屏的手稳如揉面,她知道,
有些背叛熬不出浓汤。这锅脏了的汤底该倒了,而她终将找回比汤底更清澈的人生。
01超市收银台的扫码枪发出最后一声「滴」时,林薇的肩膀已经僵得像块冻肉。
晚上十点半的冷风吹在脸上,带着深秋特有的湿冷。她把围巾往脖子里紧了紧,
那是条洗得发白的腈纶围巾,边角磨出了细毛——和张伟脖子上那条藏青色羊绒围巾比起来,
简直像地摊货。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麻,掏出时屏幕亮得刺眼。闺蜜李雪的头像疯狂跳动,
最后一条消息是个猩红标题的直播链接,后面跟了六个感叹号:「薇!快看!张伟那个畜生!
」林薇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三秒。超市仓库的灯光从身后漏出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像幅没画完的素描。点开链接的瞬间,熟悉的樟树林气息仿佛顺着听筒涌了出来。
那是家附近小公园的老地方,她和张伟刚恋爱时经常去的地方,
樟树叶落在地上会发出沙沙的响。画面晃得厉害,像是有人在跑着拍摄。
昏黄的路灯透过枝叶洒下来,把张伟的脸照得一半明一半暗。他搂着个穿超短裙的年轻女人,
女人的指甲涂成亮粉色,正往他怀里钻。「你老婆发现怎么办呀?」女人的声音甜得发腻,
像掺了过多糖精的饮料。张伟的笑声带着酒气撞进听筒,震得林薇耳膜发疼。「她?呵,
加班狗一个。」他嗤笑一声,手在女人腰上捏了把,「又蠢又木,手机密码都是我生日,
能发现啥?跟她过?憋屈死老子了!还是你会来事儿!」
直播间的弹幕像疯了一样滚:「**这男的谁啊」「已婚男还这么嚣张」「原配看到要气死」
。林薇盯着屏幕里张伟脖子上的围巾,羊绒的光泽在镜头下泛着柔和的光。
那是她用超市第一个月工资买的,八百块,当时她攥着皱巴巴的钞票在专柜前站了半小时,
导购员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她洗得发白的工作服上。「这围巾不错啊,谁送的?」,
女人伸手揪了揪围巾末梢。张伟不耐烦地拍开她的手:「前阵子她发神经买的,土死了,
戴着应付一下。」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林薇踉跄着扶住墙,额头抵在冰凉的砖面上。
超市仓库的馊味混着远处垃圾桶的酸腐气钻进鼻腔,她却没吐出来。
李雪的消息还在不断进来:「薇薇你别冲动!我这就过去找你!」
「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撕了那对狗男女?」林薇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滑动。
录屏键被按下的瞬间,她的手稳得惊人,就像每天在面馆揉面时那样,指尖的力道分毫不差。
截图、保存链接、转发到自己的私密相册,每个动作都带着机械般的精准,
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她没哭。眼泪像被冻住了,在眼眶里结成冰。
反而在看到张伟对着镜头比心时,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冷得像冰箱里的霜。
直播间还在滚动「渣男」的弹幕,有人刷「赶紧离婚」,有人说「原配太惨了」。
林薇退出直播间时,最后看到的是那个女人凑到镜头前,
用涂着亮粉色指甲的手指点了点屏幕:「明天来我们『林记面馆』吃面呀,老板亲自下厨哦。
」林记面馆。那是她和张伟的店,开在社区街角的两间门面,招牌是她找人写的,
字里行间都是她揉面时的力气。02第二天林薇没去超市请假。她凌晨四点就爬起来,
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电动车去了菜市场。
深秋的菜市场弥漫着鱼腥和烂菜叶的混合气味,她蹲在摊前挑生姜,
手指在皱巴巴的姜皮上摩挲,像在辨认某种密码。「小林,今天怎么没跟小张一起来?」
卖猪肉的王师傅挥着刀,案板上的五花肉颤了颤。林薇抬头笑了笑,
声音有点哑:「他昨晚喝多了,起不来。」王师「哦」了一声,
刀背在肉上敲了敲:「年轻人体力就是好,不像我们……」后面的话淹没在剁肉的砰砰声里。
林薇挑了块带骨的五花肉,肥瘦相间,是做红烧肉面的好料。那是张伟最爱吃的,
也是他对外吹嘘的「招牌菜」,尽管每次都是她站在灶台前,被油烟熏得睁不开眼。
回到面馆时,卷闸门拉起的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响。她把菜搬进后厨,
瓷砖地面沾着昨晚没擦干净的油渍,踩上去有点滑。打开冰柜时,一股白气涌出来,
里面躺着半袋上周的青菜,叶子边缘已经发黄——张伟昨天说要用来做配菜,结果根本没动。
七点半,张伟带着一身酒气和香水味回来时,林薇正在擦收银台。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
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醒了?」林薇头也没抬,
抹布在收银台上划着圈。张伟打了个哈欠,把外套往椅背上一扔,
一股陌生的香水味飘过来:「嗯,昨晚跟客户应酬,喝多了。」「客户?」
林薇的抹布顿了顿,「哪个客户需要去樟树林应酬?」张伟的动作僵住了。
他转身时脸上还带着宿醉的潮红,眼神却瞬间慌了,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你什么意思?」林薇终于抬起头,把手机放在收银台上,
屏幕亮着,是昨晚的直播截图。张伟搂着那个女人的脸被放大,笑容油腻得像没擦干净的锅。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后厨冰箱制冷的嗡嗡声。张伟的脸一点点白下去,从潮红到惨白,
像褪色的年画。他张了张嘴,喉结动了动:「薇薇,你听我解释,那是个误会,是他们……」
「误会?」林薇拿起抹布继续擦桌子,声音平得像死水,「误会你说跟我过憋屈死了?
误会你戴我买的围巾说土?还是误会你让小三替我们店揽客?」张伟突然急了,
伸手去抢手机:「你别听那些人胡说!是她陷害我!她就是个美食博主,想蹭流量!」
林薇侧身躲开,手机稳稳地攥在手里。她看着张伟,这个和她同床共枕五年的男人,
此刻脸上的慌乱像劣质的演技。「她叫什么?」「什么?」「那个女的?」林薇的声音很轻,
「叫什么名字。」「我……我忘了。」张伟的眼神飘向窗外,社区的老太太正提着菜篮经过,
「就是个网红,来店里拍视频的,你别多想。」林薇笑了笑,没再问。
她知道那个女人叫孟瑶,本地小有名气的美食博主,账号叫「瑶瑶探店」,粉丝不多不少,
刚好够她靠着蹭吃蹭喝混日子。上周孟瑶来店里拍视频,张伟忙前忙后,
给她煮了最招牌的红烧肉面,还送了两盒卤味。林薇当时在后面揉面,
听见孟瑶娇滴滴地说:「张哥你真厉害,比嫂子还会做生意。」那时她只当是小姑娘嘴甜,
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想,那笑声里的暧昧,像没擦干净的油渍,早就到处都是了。上午十点,
店里来了第一桌客人,是住在隔壁楼的老两口。大爷刚坐下就压低声音:「小林啊,
网上那事……」林薇端着茶水走过去,笑着打断:「叔,还是老样子?两碗阳春面,
多加葱花?」大妈叹了口气:「哎,那小子就是被惯坏了。」面端上来时,
热气氤氲了林薇的眼镜片。她听见大爷在后面跟大妈说:「昨晚我孙子还刷到那视频了,
造孽哦……」张伟躲在后厨抽烟,烟味顺着门缝飘出来。林薇走进去时,他正对着手机打字,
屏幕上是和孟瑶的聊天界面:「她好像知道了,怎么办?」孟瑶回得很快:「怕什么?
她离了你的面馆活得了?再说你不是说她又傻又木吗?」张伟抬头看见林薇,慌忙锁了屏。
林薇没看他,径直走到灶台前,把早上买的五花肉倒进锅里焯水。水开的时候,
肉的浮沫浮上来,像层肮脏的油脂。「今天下午你看店,」林薇把锅盖盖上,「我去趟银行。
」张伟点点头,眼神躲闪:「哦,好。」林薇走出后厨时,听见他在后面跟孟瑶打电话,
声音压得很低:「晚上老地方见,我跟她摊牌……」她的脚步没停,
阳光照在收银台的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空荡的收银台里,
放着他们刚开店时一起买的计算器,按键上的「5」已经磨掉了漆。
03银行的叫号声单调得像念经。林薇坐在等候区,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
里面是面馆这半年的账本。她从超市辞职专心开面馆那天,张伟说:「薇薇你管后厨,
我管前台和钱,分工明确。」当时她觉得有道理,现在才明白,那是他为自己铺的路。
叫到她的号时,柜台里的小姑娘笑着问:「林姐,还是取两万?」「嗯。」
林薇把银行卡递过去,「转我个人账户。」「最近面馆生意好吧?」
小姑娘一边点钞一边闲聊,「我妈昨天还说你们家的红烧肉面好吃。」
林薇扯了扯嘴角:「还行。」钱到账的短信提示音响起时,她正走出银行大门。
秋风卷着落叶滚过脚边,像在提醒她什么。她没回家,而是去了社区图书馆,
那里有免费的Wi-Fi和安静的角落。打开笔记本电脑时,
屏幕反光照出她眼下的青黑。她点开那个加密的文件夹——那是三个月前开始做的事。
起因是她发现面馆的流水越来越少,但每天的客人明明没少多少。张伟总说「现在生意难做」
「食材涨价了」,她没多想,直到有次替他去银行存钱,
发现存折上的数字和她算的流水差了三千块。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凌晨爬起来翻了前台的抽屉。在最底下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她从没见过的记账本,
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收款人大多是「瑶瑶」。第一个月,给瑶瑶买包,三千二。
第二个月,瑶瑶房租,五千。第三个月,瑶瑶生日,一万二。……最近一笔是昨晚,
酒店开房,八百。林薇盯着那些数字,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她登录面馆的电子支付后台,
把每笔收款记录导出来,和自己记的后厨用料成本一一比对。差额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半年下来,竟然有十五万。十五万。够他们交一年的房租,够买半套新的厨房设备,
够她给老家的父母换台新冰箱。图书馆的空调有点冷,林薇裹紧了外套。
她打开本地生活论坛,搜索「瑶瑶探店」,跳出一堆帖子。最新的一条是昨晚发的,
孟瑶在樟树林的照片,配文:「遇到真爱,余生请多指教。」
下面有粉丝问:「瑶瑶不去林记面馆吃面了吗?」她回:「以后去的少啦,老板太忙啦。」
林薇笑了笑,点开孟瑶的微博。最新一条是一周前,她在一家日料店拍的照片,
定位显示人均六百。配文:「谢谢张哥的款待,刺身超新鲜~」照片里她背的包,
和账本上「三千二」那笔记录的款式一模一样。她把这些截图保存到云端,
动作像在超市扫码一样熟练。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窗户照进来,落在键盘上,
每个按键都亮得发白。下午三点,林薇回到面馆时,看见孟瑶坐在靠窗的位置,
正对着一碗红烧肉面拍视频。张伟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手机替她打光,
脸上的笑比红烧肉还腻。「哟,回来了?」孟瑶抬头看见她,挥了挥筷子,
「林姐做的面就是好吃,难怪张哥天天夸。」林薇没理她,径直走到前台。
张伟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你……银行办完了?」「嗯。」林薇翻开账本,
「这个月的房租该交了,你把钱转我。」张伟的眼神闪了闪:「哦……最近手头有点紧,
要不你先垫上?」「我没钱。」林薇头也没抬,「超市的工资刚还了上个月的货款,你忘了?
」孟瑶突然笑了,放下筷子:「张哥你也太辛苦了,养家不容易吧?不像我,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她说着,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链,细得像根线,却闪着细碎的光。
林薇的目光落在手链上,账本里有笔「一千五」的支出,收款人是「珠宝店」,
日期正是孟瑶发微博那天。张伟的脸有点红,推了推孟瑶:「你快吃,面要凉了。」「不急,
」孟瑶看向林薇,笑容里带着挑衅,「林姐,我跟张哥是真心相爱的,你看……」「真心?」
林薇终于抬起头,眼神冷得像冰,「是用面馆的钱买包买手链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