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完结小说《相互救赎的他们杜仲柳佘》无弹窗免费阅读

发表时间:2025-08-15 17:4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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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租界巡捕房的停尸间里,惨白的灯光冰冷地打在解剖台的不锈钢台面上,映照着林晚晴年轻却已毫无生气的脸庞。浓重的福尔马林气味也无法完全掩盖那深入骨髓的血腥气。柳佘站在台前,戴着口罩和手套,整个人裹在雪白的手术袍里,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神圣仪式。

手术刀锋利的刀刃划开冰冷的皮肤,发出极其细微的嗤嗤声。肌肉、筋膜、血管……在他手下被一层层剥离、探查。他的动作稳定、精准,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韵律感。杜仲抱臂靠在门边的墙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初,紧紧盯着柳佘的每一个动作。那把染血的铁钩,像一道烙印,灼烧着他的神经,也让他对眼前这个少年法医的每一个发现都绷紧了心弦。

“致命伤是颈部切割伤,”柳佘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闷而平直,“单刃利器,由左向右,深度足以切断颈动脉、气管和部分颈椎。手法……非常干净利落,一刀毙命。没有多余伤口。”他顿了顿,手术刀指向尸体口腔深处,“铁钩是死后插入的。目的……是羞辱,也是警告。”他的声音里没有情绪,只有冰冷的陈述。

“警告?”杜仲的声音沙哑。

“警告所有试图触碰‘仁爱育婴堂’秘密的人。”柳佘的目光落在尸体那只被清理干净的右手上,食指指甲缝里提取出的黄褐色草屑和泥土样本已被装入证物瓶。“后院柴垛边的挣扎是第一现场。死者指甲缝里的泥土和草屑,与后院柴垛附近的土质完全吻合。”

杜仲点点头,这个结论印证了他们的判断。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那个油漆工!飞马烟……胡同口的碎招牌,‘……漆坊’……法租界西区,靠近贫民窟那片,叫‘永顺漆坊’的铺子最多!”

柳佘没有回应杜仲的烦躁。他的手术刀移向尸体的头部,仔细检查着头皮和颅骨。忽然,他的动作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下。在尸体后脑枕部,靠近发际线的位置,有一小块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挫伤和皮下出血,颜色很浅,几乎被头发掩盖。这个位置……

柳佘放下手术刀,拿起一把精细的镊子和放大镜。他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处的头发,凑近仔细观察。挫伤区域的边缘,似乎残留着一点极其微小的、深褐色的颗粒状物质,极其细微,如同灰尘。

“杜探长,”柳佘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看这里。”

杜仲立刻凑近。柳佘用镊子尖端极其小心地拨弄着那点深褐色颗粒。

“这是什么?”杜仲皱眉。

“初步判断,是……砖屑。”柳佘抬起眼,深黑的眼眸透过放大镜的镜片看向杜仲,“新鲜的砖屑。嵌在挫伤的表皮层。”

杜仲的瞳孔猛地收缩!后脑的挫伤?新鲜的砖屑?第一现场在后院柴垛边,那里是泥土地!哪来的砖墙?

“凶手在控制受害者时,曾用她的后脑撞击过……砖石结构的墙面或物体。”柳佘放下放大镜和镊子,语气肯定,“第一现场附近,有砖墙。”

杜仲只觉得一股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后院柴垛附近……最近的砖墙,只有孤儿院主楼的后墙!而主楼后墙……就在柴垛旁边!

“主楼后墙!”杜仲脱口而出,眼中爆发出精光,“柴垛紧挨着主楼后墙!林晚晴是在主楼后墙下遇袭的!那堵墙是砖砌的!”

柳佘微微颔首,这印证了他的推断。他继续手中的工作,细致地检查着尸体的其他部位。当他的目光扫过尸体左侧锁骨下方时,再次停顿。那里的皮肤上,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类似针孔的陈旧疤痕,颜色很淡,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

柳佘用镊子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疤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这个位置……他立刻翻开尸体的手臂,仔细检查肘窝等常见的静脉注射部位——没有发现类似的陈旧针孔。

“发现什么?”杜仲敏锐地捕捉到了柳佘瞬间的异样。

柳佘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手术刀,极其小心地切开了那个锁骨下针孔疤痕周围一小块皮肤和皮下组织。在放大镜下,他看到了极其细微的、已经钙化的组织增生痕迹。

“一个非常陈旧的注射点疤痕。”柳佘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明显的困惑,“位置……很特殊。锁骨下静脉穿刺。通常用于需要长期、大剂量输液或特殊药物注射的情况,技术要求很高,一般医院很少使用。”

他抬起眼,看向杜仲,黑眸深处翻涌着冰冷的漩涡:“林晚晴,孤儿出身。她的档案里,没有任何需要长期特殊治疗的重大疾病记录。”

杜仲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个健康的孤儿,锁骨下怎么会有这种特殊注射留下的陈旧疤痕?难道……她也和当年的仁爱育婴堂有关?她掌握的“秘密”,是否也与此有关?

“喀迈拉计划……”杜仲的声音干涩,一个恐怖的猜想让他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停尸间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年轻的巡捕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脸色煞白,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电报纸。

“杜……杜头儿!不好了!慈心孤儿院……陈静!陈静她……”

杜仲心头一紧:“她怎么了?跑了?”

“死……死了!”巡捕的声音带着哭腔,“就在刚才!在……在回她家的路上!被人……被人勒死在黄包车里!”

“什么?!”杜仲如遭雷击,一把夺过电报!柳佘的动作也瞬间凝固,那双深潭般的黑眸里,冰冷的寒芒暴涨!

巡捕喘着粗气补充道:“车夫被打晕扔在路边!他说……他说只看到一个背影,穿着……穿着深蓝色的工装,像……像个油漆匠!身上……有股很浓的油漆味!”

油漆匠!深蓝色工装!永顺漆坊!

杜仲只觉得一股狂暴的怒火直冲天灵盖!凶手在灭口!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如此嚣张!如此精准!他一把将电报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

“永顺漆坊!西区!给老子把所有叫‘永顺’的漆坊都围了!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杜仲的咆哮声震得停尸间的铁门嗡嗡作响。

“等等。”柳佘清冽的声音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杜仲的狂暴。少年法医已经脱下了沾血的手套,走到角落的洗手池边,仔细地清洗着那几根修长干净的手指。水流哗哗作响。

杜仲猛地回头,赤红的眼睛瞪着柳佘:“等什么?再等下去,那杂种又要跑了!”

柳佘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灯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却冷静得可怕。他指了指解剖台上林晚晴的尸体,又指了指杜仲手中那张被揉皱的电报。

“太巧了。”柳佘的声音毫无波澜,“我们刚锁定油漆工这条线,陈静就被一个‘油漆匠’灭口。烟蒂、脚印、目击……所有线索都清晰地指向西区的永顺漆坊。”他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直视着杜仲,清晰地吐出两个字:“陷阱。”

杜仲的狂怒瞬间僵在脸上,如同被冻住。陷阱?他猛地回想起吴铁山案里贺天彪利用赵彪的嫁祸……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难道又是故技重施?利用陈静的死,把他们引向西区,引向那个所谓的“永顺漆坊”?

“那……那怎么办?”年轻的巡捕完全懵了。

柳佘没有回答,他走到停尸间的窗边。窗外,夜色如墨,雨势渐小,但乌云依旧沉沉地压在城市的头顶。远处的霓虹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晕染开模糊的光团。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几秒钟后,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那深潭般的水面骤然掀起惊涛骇浪!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巨大危机感,如同无数根冰针,狠狠刺入他的大脑皮层!比在吴铁山书房看到那个檀木盒子时强烈十倍、百倍!

他霍然转身,脸色在灯光下白得吓人,声音因为那汹涌的直觉警报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们来了!目标……是名单!”

“名单?”杜仲一愣,随即脸色剧变!那份从仁爱育婴堂檀木盒子里找到的、记录着当年孤儿去向的名单登记册!那份足以揭开整个喀迈拉计划冰山一角的关键证据!那份名单,此刻正锁在……

“证物室!”杜仲和柳佘异口同声!

巡捕房!证物室!凶手的目标,根本不是灭口陈静,而是调虎离山!真正的目标,是那份致命的名单!

杜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瞬间炸开!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猛地撞开停捕房的门,朝着巡捕房大楼的方向发足狂奔!柳佘紧随其后,白色的身影在昏暗的走廊里如同掠过一道冰冷的闪电。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带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巡捕房大楼近在咫尺,那扇黑洞洞的后门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杜仲猛地刹住脚步,背脊紧紧贴在潮湿冰冷的砖墙上,胸膛剧烈起伏。他拔出腰间的驳壳枪,咔哒一声顶上火,动作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狠厉。他侧过头,只对柳佘做了一个极其简短的、不容置疑的口型:“跟紧!”

柳佘无声地点点头,身体紧贴着墙壁,呼吸压得极低。那双深潭般的黑眸在黑暗中异常明亮,如同蛰伏的猛兽,警惕地扫视着前方狭窄、堆满杂物的死胡同。胡同深处,巡捕房证物室那扇不起眼的后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线微弱的光。空气里,除了雨水的湿冷,还弥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新鲜油漆味!

杜仲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矮身,如同捕食的猎豹般无声而迅捷地蹿了出去,直扑那扇虚掩的后门!柳佘紧跟其后,步伐轻捷得如同鬼魅。

砰!

杜仲用肩膀狠狠撞开木门,整个人翻滚着冲入室内,同时枪口瞬间指向光线来源!

证物室里一片狼藉!铁架子被推倒,证物盒散落一地,纸张文件像雪片般铺满了地面。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蹲在一个被撬开的铁皮文件柜前,手里抓着的,赫然是那份深蓝色硬皮封面的“喀迈拉计划”神经反应观察日志!旁边的地上,散落着仁爱育婴堂的旧照片和那份泛黄的孤儿名单登记册!

听到破门声,那身影猛地回头!鸭舌帽下,一双凶狠、毫无感情的眼睛透过口罩上方,死死盯住了闯入的杜仲!他反应极快,丢下日志,手闪电般摸向腰间!

杜仲没有丝毫犹豫,在身体翻滚落地的瞬间,凭着千锤百炼的本能和肌肉记忆,已然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几乎同时撕裂了死寂!

“呃啊!”一声痛苦的闷哼响起!那个“油漆匠”身体猛地一颤,右肩胛处爆开一团血花!他摸向腰间的手被子弹强大的冲击力带偏,一把锋利的、沾着新鲜红漆的刮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杜仲的枪口冒着青烟,他半跪在地,保持着射击姿态,眼神锐利如鹰隼,枪口稳稳地锁定着对方。

“油漆匠”捂着鲜血直流的肩膀,剧痛让他身体佝偻,但那双眼睛里的凶光丝毫不减。他怨毒地瞪了杜仲一眼,又猛地转向门口的方向——柳佘正站在门边,清瘦的身影挡住了唯一的出路!

“油漆匠”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猛地弯腰,不顾枪伤,用左手抓起地上那本散开的孤儿名单登记册,狠狠地朝着证物室角落里一个装满废弃纸张的、敞口的大篓子扔去!同时,他的右手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伸进了工装裤的口袋!

“不好!”杜仲瞳孔骤缩!那篓子里全是易燃的废纸!

柳佘的反应更快!在那本册子脱手飞出的瞬间,他动了!不是扑向册子,而是如同预判一般,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倒!

几乎就在柳佘扑倒的同时,“油漆匠”的右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握着的不是枪,而是一个小小的、银白色的金属打火机!拇指狠狠一擦!

嗤啦!

一簇明亮的火苗瞬间窜起!他狞笑着,将燃烧的打火机朝着那个飞向纸篓的名单册子扔去!动作快如闪电!

千钧一发!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在燃烧的打火机即将触及名单册的瞬间,凌空扑至!是柳佘!他完全放弃了自身的平衡和防御,整个人如同扑火的飞蛾,伸出的手臂精准地挡在了燃烧的火苗和名单册之间!

嗤——!

燃烧的打火机狠狠砸在柳佘手臂外侧的白色衣袖上!火焰瞬间燎着了布料!

“柳佘!”杜仲目眦欲裂!他猛地调转枪口,指向“油漆匠”!

然而,“油漆匠”在扔出打火机的瞬间,已经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证物室另一侧那扇紧闭的、布满灰尘的气窗撞去!哗啦一声巨响!木框碎裂,玻璃飞溅!他整个人裹挟着碎木和玻璃碴,直接撞破气窗,滚进了窗外更深的黑暗里!只留下一个迅速消失在雨夜中的踉跄背影和几滴洒落的鲜血!

“操!”杜仲怒吼一声,冲到窗边,只看到外面错综复杂的小巷和瓢泼的雨幕,哪里还有凶手的影子!

他猛地回头,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柳佘已经扑灭了手臂上的火焰,衣袖被烧焦了一片,露出下面红肿的皮肤。但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正跪在满地狼藉中,双手死死地护着那本被他及时扑救下来的孤儿名单登记册!册子完好无损,只有封面边缘被熏黑了一点。

昏黄的灯光下,柳佘低着头,额发凌乱地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剧烈地喘息着,单薄的身体因为刚才的爆发和余悸而微微颤抖。他的双手,紧紧攥着那本泛黄的册子,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抓着的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杜仲冲到柳佘身边,蹲下身,想查看他手臂的烧伤:“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柳佘猛地抬起头!

杜仲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

灯光清晰地映照出柳佘的脸。那张总是苍白平静、如同覆着冰霜的面具,此刻彻底碎裂。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黑发,黏在光洁的额头上。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发出压抑的嘶声。但最让杜仲感到窒息的,是柳佘的眼神。

那双深潭般的黑眸,此刻如同燃烧着来自地狱的幽蓝火焰!那火焰冰冷刺骨,焚尽一切,却又清晰地倒映着无边无际的、足以吞噬灵魂的巨大痛苦!那痛苦如此深邃、如此汹涌,仿佛沉睡了千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泪水,无声地、汹涌地从那燃烧的眼眶中奔涌而出,顺着他苍白的脸颊疯狂滚落,砸在手中那本泛黄的名单册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他死死地盯着名单册某一页上的一个名字。那名字被泪水迅速模糊,但杜仲还是看清了那用娟秀字迹写下的两个字——“柳婴”。名字后面跟着的备注,冰冷而刺目:“丙叁号。神经系统敏感度异常。转入特殊观察组。”

柳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那压抑了二十年的、被药物扭曲的神经记忆带来的剧痛,被刻意遗忘的黑暗童年,被当做实验品的非人折磨……所有被冰封的痛苦,在这一刻,随着这个名字,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他每一寸神经!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整个人蜷缩起来,却依然死死地、用尽生命般攥着那本册子。

杜仲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看着眼前这个崩溃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焚尽一切的痛苦火焰,听着那压抑到极致的悲鸣。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愤怒、悲恸和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狠狠冲击着杜仲的心脏!柳婴……丙叁号……神经系统敏感度异常……柳佘……

那个檀木盒子里的魔鬼,那个名为“喀迈拉”的怪物计划……它的毒牙,原来早已深深刺入了自己身边这个沉默少年的骨髓深处!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疯狂地敲打着破碎的窗棂,仿佛在为这迟来了二十年的痛哭伴奏。巡捕房证物室的灯光在风雨中明灭不定,照着满地狼藉的证物,照着那本染血的神经反应日志,照着那本被泪水浸透的孤儿名单,也照着蜷缩在冰冷地板上、被地狱之火灼烧的少年法医。杜仲半跪在他身边,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那双总是锐利或带着圆滑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足以焚毁整个世界的滔天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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