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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前真的会有走马灯吗?
......
“都站住,谁再往前走一步,我现在就死给他看!”
面前晃动着的,是我妈的背影,她把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另一只手向后护住我。
我想说点什么,我想让她把刀放下别伤到自己,可是嘴巴张不开,想说的话说不出,从嘴里溢出来的,只有一声声无助恐惧的呜咽,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原来的轨迹进行着。
“走马灯!”我突然就想到了这个。
可是好像又不太一样,因为这次,我听到了我妈的心声:
“小橙成绩那么好,要是就这么嫁给了那个赌鬼,以后我就彻底没了指望。
要不就死了算了,带着小橙一起死,我这辈子活得也没什么意思。”
然后是我爸:
“要动手就快点,你死了,老子照样把那丫头嫁出去。”
还有上门提亲的那家人:
“都是些什么人家啊,疯子,一群疯子,这样的人家五万块钱都给多了。”
此起彼伏的心声糊住耳朵,周围乱糟糟的一片。
我想捂住耳朵,可是身体不受控制,恍惚间,眼前的场景已经变了。
年轻的裴寂文隔着一张桌子坐在我的面前,微微笑着给我夹菜:
“多吃一点,你太瘦了,看着都让人心疼,我知道一家鲁菜很不错,等你有时间可以一起去吃吗?你都请我吃东西了,总得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
我想起来,这是我上大学的第一年,要上课,要为了奖学金泡图书馆学习,要倒三班公交,横跨几乎半个城市,只为了做两份工资比大学附近更高的**。
没时间吃饭,就吃包里早就冷掉的素包子,或者蹲在路边吃一个央求老板半天,他才肯同意不放鸡蛋便宜一块钱的煎饼
我那时候每天都很累,累到什么都没时间想,裴寂文是突然出现在我生活里的,他是我做家教学生的小叔叔。
年纪小,辈分却大,学生青春期叛逆,十次逃课里有九次都是被裴寂文拎着领子抓回来的,我上课,他在旁边监督,时不时地代替我体罚一下。
有裴寂文在,上课的效率也变得高了些,学生父母很满意,课程结束后,还多给我结算了一千块工资。
为了表示感谢,我拿着那一千块,请裴寂文吃了顿饭。
那是我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四个菜,两荤两素,还有一个汤。
但裴寂文吃得很少,他坐在我对面杵着下巴,说我太瘦太辛苦了,要多吃一点。
那时候,我对于裴寂文只是建立那一千块巨款之上的,纯粹的感谢。
他会帮我教训不听话的叛逆学生,拎着他的领子要他为我那被弄脏的衣服道歉;
会在我的雇主面前说好话,夸张地称赞我是一个多么多么有责任心且专业的家教老师;
会在意识到我生理期不舒服的时候贴心地递上来一杯温水......
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是耳边却在这时响起了裴寂文的心声:
“预制菜啊!怎么请人吃饭就吃这个?难怪小盛说要我放心追,他那天怎么说的来着?哦,他说家里情况不好的女生,追起来不管是经济上还是情感上,成本都会更低一些。
臭小子,年纪不大,懂得到不少。”
他提到的那个小盛,是我家教的学生。
裴寂文在我面前对他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以为他是真的对自己这个调皮捣蛋不成气候的侄子不满,但我想错了,两个人毕竟血浓于水,实际上都是一丘之貉。
可看着面前的笑脸,我依然没办法问出一句:
“裴寂文,选择我只是因为成本低是吗?可你明明是个什么都不缺的人,什么都不缺少,也会这样吝啬吗?”
我想起,那天,如果不是因为裴寂文,我原本打算请自己吃一个加蛋加肠的煎饼就好了,可因为要请客,觉得怎么也得大方一点,所以第一次点了那么多菜,甚至还贴心地附带了一个汤。
我以为的体面,原来在他眼里,只是一顿食难下咽的预制食品。
裴寂文,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那些付出,在你看来,全都是不值钱的。
因为觉得我长得不错?因为没谈过这个类型?还是因为......
在和家里闹别扭,想谈一个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女生,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反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