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们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我叫苏晚,顾明哲的全职太太。这个身份,像一件昂贵但没有温度的羊绒大衣,将我包裹了整整一千零九十五天。
清晨六点,我准时醒来,为他挑选今天要搭配西装的袖扣和领带。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他沉睡的英俊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光。他是我爱了十年的人,从大学校园里那个穿着白衬衫的青涩学长,到如今执掌着半个商业圈的顾氏集团总裁。为了他,我放弃了曾被恩师誉为“天生为镜头而生”的演员事业,洗手作羹汤,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完美的、符合他所有想象的豪门主母。
餐桌上,我亲手做的法式早餐精致得像艺术品。我将一杯温度刚好的黑咖啡推到他面前,微笑着说:“明哲,纪念日快乐。”
他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眼神一如既往地疏离而平静,仿佛我只是一个功能齐全的家政机器人。“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任何表示。
我早已习惯。他的世界里,只有无尽的商业版图和冰冷的数字,情感,是他认为最没有价值的消耗品。
“晚上我订了‘云顶’的位子,”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期待,“就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他翻动文件的手顿了一下,终于正眼看我,但那眼神里没有惊喜,只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晚上我有事,去不了。”
“可是……”
“苏晚,”他打断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我们谈谈。”
他从手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了我的面前。不是什么周年礼物,也不是新的投资项目。
那份文件的封面上,用加粗的黑体字印着三个字——《离婚协议书》。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我看着他,试图从他那张英俊得近乎冷酷的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但是没有。他的眼神,平静得像是在宣布今天的天气。
“为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
“没有为什么,”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姿态依旧优雅,“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了。”
“不合适?”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我为你放弃事业,为你学烹饪、学插花、学社交礼仪,我把自己活成了你最喜欢的样子,你现在告诉我,我们不合适?”
“苏晚,你很好。”他的语气,像是在评价一件合格的商品,“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妻子。但完美,不代表我爱你。”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我的心脏。
他继续说道,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财产方面,你不用担心。这栋别墅,还有卡里的一千万,都留给你。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他以为,我这三年的付出,这十年的爱恋,可以用一栋房子和一千万来衡量。
我的手,在桌下死死地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疼痛让我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是因为她吗?”我问,声音颤抖,“那个新晋的小明星,林菲菲?”
圈子里早有传闻,他对那个清纯得像一张白纸的新人照顾有加,为她倾尽资源。我一直选择不信,我告诉自己,那只是商业投资。
顾明哲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这与她无关。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这句苍白无力的辩解,却是最残忍的承认。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他给了我一个华丽的牢笼,抽走了我的灵魂,现在,他要亲手打开笼门,将一无所有的我,推向荒野。
而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这份离婚协议,就是他送给我的,“礼物”。
签下名字的那一刻,我的手抖得厉害。苏晚,这两个字,我写了二十多年,从未觉得如此沉重和讽刺。
顾明哲拿到签好字的协议,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普通的签约仪式。他起身,整理了一下价值不菲的西装,对我说:“我会让李律师处理后续事宜。这几天你先收拾一下,尽快搬出去。”
“搬出去?”我愕然地看着他,“这栋别墅,你不是说……”
“我说留给你,是让你暂住。”他冷漠地打断我,“菲菲她……不喜欢住在别人留下的地方。”
原来如此。他连一个让我体面离开的缓冲期都不愿意给。他迫不及待地要抹去我在这里存在过的一切痕G迹,好迎接他的新女主人。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三年来,我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守护着这座被外人艳羡的“神殿”,可到头来,我连一块属于自己的砖瓦都没有。我只是一个暂住的、随时可以被驱逐的租客。
“顾明哲,”我站起身,第一次用一种完全平等的、不带任何仰视的目光看着他,“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爱过我?”
他沉默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我无法解读的情绪,或许是愧疚,或许是怜悯,但绝不是爱。最终,他只是吐出两个字:“保重。”
说完,他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他的背影,高大,决绝,像一把利刃,将我十年来的痴恋,劈得粉碎。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一个游魂一样,在这座空旷而华丽的别墅里游荡。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我和他之间,那些虚假而冰冷的“回忆”。我亲手布置的插花,我为他挑选的艺术品,我陪他熬夜加班时,为他泡好的那一杯杯咖啡……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付出得足够多,总有一天能融化他那颗冰冷的心。现在我才明白,不是他冷,只是他要暖的人,不是我。
我打开电视,娱乐新闻上,铺天盖地都是林菲菲的消息。她主演的电影,正是顾氏集团投资的。镜头前的她,清纯可人,眼角眉梢都带着不谙世事的无辜。记者问她,与顾总是什么关系。她羞涩地低下头,轻声说:“顾总……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样,很照顾我。”
“哥哥”。多么巧妙而绿茶的回答。
我关掉电视,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那些名牌包包,昂贵的珠宝,华丽的礼服,都是“顾太太”这个身份的附属品。它们不属于苏晚。我真正的东西,少得可怜。几本被翻得卷了边的专业书籍,一件大学时穿过的旧T恤,还有……一张我和他在大学话剧社后台的合影。
照片上,他穿着戏服,意气风发。我站在他身边,笑得一脸灿烂,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他的爱慕。那时候的我们,都还相信,有爱,就有一切。
可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
也许,从我为了他,放弃了保送电影学院导演系研究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输了。我亲手折断了自己的翅膀,妄图在他建造的笼子里,找到所谓的幸福。
我将那张照片,连同那份一千万的支票,一起留在了别墅的玄关柜上。我苏晚,就算一无所有,也不要他的施舍。
走出别墅大门的那一刻,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一辆张扬的红色跑车,正好停在了门口。车门打开,走下来的,正是林菲菲。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胜利者般的、甜美的微笑:“苏晚姐,你要搬走了吗?真不好意思,明哲哥说,想给我一个惊喜,提前让我来看看我们的新家。”
她刻意加重了“我们”和“新家”这两个词。
我看着她,这个被顾明哲捧在手心里的“白月光”,这个毁掉了我婚姻的“绊脚石”。她年轻,漂亮,事业有成,而我,像一件被穿旧了的衣服,被轻易地丢弃。
我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拖着行李箱,从她身边,头也不回地走过。
身后,传来她带着笑意的声音:“苏晚姐,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毕竟,明哲哥也说了,要好好照顾你呢。”
那声音,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没有回头,只是走得更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