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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笑了。
一耳光正要甩过去,却猛地一顿,魂魄里的咒印隐隐发热。
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顺从地点头。
云娘房中站着一个蒙面白衣人,他只淡淡瞥了一眼我,声音嘶哑不堪:“她魂魄反抗得太厉害了,今天只能先融一部分。”
谢长宴拱手:“有劳了。”
那蒙面人将手成爪,抓在了我的头皮上。
瞬间,仿佛有万千钢针刺入我的脑中搅拌。
这痛苦,胜过世间所有的刑罚。
可偏偏我连惨叫都不能。
我抖若筛糠,浑身就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好不容易挨到了抽魂仪式结束,我虚脱的靠在墙上。
云娘从昏迷中幽幽转醒,她突然双眼瞪大,指着我嘴唇颤抖,尖叫:“妖怪!!”
她抄起玉枕狠狠砸向我。
我的眉骨一痛。
血接连不断地滴在地上。
谢长宴的目光终于从云娘身上放到了我身上。
他瞳孔一缩:“你的头发......”
我不明所以,捞起一缕头发,只见寸寸雪白。
蒙面人嗤笑:“谢天师心疼了?这才只是抽了一部分,若是完全抽出来,她要比如今惨上百倍。”
谢长宴攥了攥拳,青筋毕露,他深深地叹息闭眼,仿佛要驱散最后一丝不忍。
“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又将全部的目光都投向了云娘。
明明是暮春夏初,我却冷得直发抖。
谢长宴,我们之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我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嘀嗒的水滴声吵醒。
睁开眼睛,却发现身处在一处幽暗的山洞中。
而我的面前正是那位蒙面白衣人。
他见我醒来,摘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张狰狞可怖的刀疤脸。
“姜姒公主,想必你不认识我,可我的故乡却被谢长宴付之一炬,我的爹娘惨死在我面前,你猜是为什么?”
他恨得咬牙切齿:“为了给你的转世续命啊!”
突然,有声音如雷霆般响起。
是谢长宴。
他用了传音咒。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把她们藏到哪了?若我找到你,定将你碎尸万段!”
白衣人大笑:“谢长宴,你以为到了如今我还怕死吗?”
他拍了拍我的脸:“我将云娘绑在了北海之滨,而姜姒公主在昆仑山癫,谢长宴,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能救一人。”
说完,不理会谢长宴的怒吼,他加固了阵法,将所有的声音隔绝在了外面。
又在我面前召唤出了水镜。
“姜姒公主,你猜他会救谁?”
我默默无言地看着水镜。
谢长宴一拳砸在树上,直接将树拦腰砸断。
他恨得浑身发抖,抱头嘶吼。
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让他崩溃了。
他深深呼气,冷静了下来。
召唤出剑,最后选中的是,云娘。
我看着他在北海之滨初升朝阳下,和云娘抵死拥抱。
看着他和云娘耳鬓厮磨,唇齿交缠。
看着他对云娘许下同生共死的誓言。
也许是失望到了极点。
我的心里并没有很难过。
蒙面人冷笑着撤了水镜:“既然谢天师有了决断,那公主殿下,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他拿着匕首从我的侧脸一路轻轻滑到锁骨。
眼睛微微眯起来。
“这是什么?”
最后的一瓣桃花,发出熠熠微光,但已经逐渐暗淡。
还不等我回答。
突然间,撕心裂肺的痛楚从灵魂深处涌来,仿佛要把我撕扯成万千碎片。
我忍不住嘶声惨叫。
蒙面人连连后退:“是谢长宴!他想做什么?!”
“桃桃,我不能容忍你落到他人之手,我宁愿你毁掉。”
谢长宴的声音响起。
从身体到魂魄,齐齐撕裂有多痛?
痛过那三百年的烈焰折磨。
明明这么痛了,可我还是忍不住笑。
你瞧,人总是这么愚蠢,明明回头无路。
可总是想着回头再回头,以为总有一次,能看到那人回心转意。
可只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砰——”
清脆的一声。
我的身体化作了点点萤光,碎裂在了肆虐的寒风中,终于再也看不见了。
风雪依旧,人何以堪。
突然,从天而降一根五彩虹柱,凤凰玄鸟盘旋其间。
紫雷肆虐,游离于大地间。
蒙面人惨叫着逃离,但无济于事,被炸成了尘埃碎片。
我的魂魄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一点一点的粘黏重塑。
我再睁眼时,已经是黄金瞳孔。
我飞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