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
“就差最后一刀了!就一刀,三万块生活费就到手了!”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默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0.01元”,感觉自己的尊严,也只剩下了这最后一分钱。
他不知道,这把砍向生活费的刀,最终会砍向他自己。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叮咚。”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是母亲赵兰发来的。
不是语音,不是文字,而是一个分享链接。
林默皱了皱眉,点开。
页面加载很慢,一个巨大的金色元宝在屏幕中央旋转,闪烁着廉价又刺眼的光芒。
元宝下方,是一行更大的红字。
【孝心宝——助力天下儿女,为爱一搏!】
【恭喜您!您母亲赵兰女士的“年度生活金”已成功累积至29999.99元!仅差0.01元即可提现30000元!】
【剩余时间:00:59:17】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又是这种东西。
他滑动页面,底下是密密麻麻的好友头像。
“‘相亲相爱一家人’为您助力0.0001元!”
“‘广场舞姐妹花’为您助力0.0001元!”
“‘老张头’为您助力0.0001元!”
……
每一个头像旁边,都跟着一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数字。
可以想象,为了累积到这29999.99元,他那个节俭了一辈子的母亲,到底拉了多少人头,说了多少好话。
而现在,这最后的0.01元,这个看似一步之遥的距离,像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头上。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的电话。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
“小默啊!你看到了吗?就差最后一刀了!就差你了!”
母亲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充满了期待。
林默揉了揉眉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妈,这东西不靠谱,很可能是骗人的。”
“怎么会是骗人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一丝被质疑的委屈。
“街坊邻居都在玩!隔壁王阿姨都提现过好几次一百块了!这可是三万块!够咱娘俩一年的生活费了!”
“妈,一百块和三万块不是一个概念……”
“我不管!”
赵兰打断了他,语气急切,甚至带上了哭腔。
“我就差你这一刀了!你快点给我砍一下!时间快来不及了!”
“小默,算妈求你了,行不行?”
听着母亲近乎哀求的声音,林默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能说什么?
说这是个骗局,母亲辛苦拉下面子求了几百人,都是白费功夫?
说这最后的0.01元,可能需要再拉几千个人才能凑齐?
他看着屏幕上不足一小时的倒计时,心里一阵烦躁。
“……我知道了。”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挂掉电话,林默点了一下链接里的“助力”按钮。
一个弹窗跳出。
【您的助力次数已用完,请分享给更多好友,获取提现资格!】
果然。
林默苦笑一声。
这套路,他见得多了。
永远的“最后一刀”,永远需要“新用户”。
他叹了口气,点开自己的微信通讯录。
手指划过一个个名字,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艰难。
找谁?
同事?不行,大家都在一个办公室,低头不见抬头见,为这点事开口,显得自己太掉价了。
朋友?
他想到了发小,王浩。
两人关系最铁,这种事找他,应该……没问题吧。
林默编辑了一条信息,连带着那个闪着金光的链接,一起发了过去。
【林默:浩子,帮个忙,点一下。】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回复。
二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回复。
林默看着倒计时一分一秒地流逝,心里越来越沉。
他忍不住又发了一条。
【林默:在吗?急用。】
这次,回复几乎是秒回。
【王浩:?】
【王浩:林默,你号被盗了?】
林默一愣。
【林默:没有啊,是我本人。】
【王浩:那你发这玩意儿干嘛?我以为是骗子。】
隔着屏幕,林默都能感觉到对方语气里的嫌弃。
他的脸颊有些发烫。
【林默:我妈弄的,就差最后一下了,帮个忙。】
【王浩:……】
一个省略号,代表了无尽的无语。
紧接着,王浩发来一张截图。
是他和一个女生的聊天记录。
【女生:亲爱的,我闺蜜的弟弟好烦啊,天天在朋友圈发那种砍一刀的链接,low不low啊?】
【王浩:拉黑就完事了,跟这种人就不是一个圈子的。】
截图下面,是王浩发来的一行字。
【王浩:哥们,不是我不帮你。你说你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怎么也搞这种东西?缺钱跟我说啊,至于吗?】
【王浩:我女朋友最烦这个了,我可不想让她觉得我身边有这种朋友。】
林默盯着那句“我可不想让她觉得我身边有这种朋友”,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
不是一个圈子的……
原来在发小眼里,自己已经成了那种“low”到需要被撇清关系的人。
他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辣地疼。
他想反驳,想骂回去。
但打出的字,又被他一个一个地删掉。
最后,只发过去两个字。
【林-默:算了。】
他直接将王浩拉黑。
多年的情谊,在这一刻,仿佛也只值那0.01元。
不,甚至不值。
手机屏幕上,倒计时还在继续。
【剩余时间:00:23:45】
母亲的期望,发小的嘲讽,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一边,起身走到窗边,想透透气。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又冰冷。
哪一盏灯,是属于自己的?
他不知道。
毕业两年,工资不高不低,生活不好不坏。
他以为自己已经在这个城市站稳了脚跟,可现实却轻易地将他的体面撕得粉碎。
为了三万块。
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0.01元。
手机再次响起,打破了寂静。
林默以为又是母亲的催促,拿起来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群聊邀请。
【“周扒皮”邀请您加入群聊“相亲相爱一家人”】
周扒皮,是他那个有钱的表哥周凯的外号。
林默皱了皱眉,点了同意。
刚一进群,几十条消息瞬间刷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