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丽医院VIP病房的空气,在顾衍舟那个小心翼翼的拥抱落下后,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浓重的血腥味尚未散去,混杂着消毒水的冰冷气息,形成一种奇异而紧绷的氛围。
顾衍舟的双臂收拢,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贪婪的力道,却又极力控制着,
生怕弄疼了怀里的至宝。他的下颌抵着苏晚的发顶,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她的发丝,
高大的身躯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苏晚的身体僵了片刻,
五年来的恨意和冰冷在女儿那只伸出的小手和眼前这个男人卑微的泪水中,
被撞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她没有推开他,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安安和念念,
仿佛那是她仅存的锚点。安安的抽泣声渐渐微弱,
小脑袋埋在苏晚和顾衍舟身体之间的缝隙里,偷偷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
带着残留的惊恐和强烈的好奇,打量着这个浑身是血、紧紧抱着他们的“坏蛋叔叔”。
念念则安静地靠在顾衍舟的臂弯里,小手里还攥着他衬衫的一角,
大眼睛里是纯粹的、未谙世事的依赖。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秦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脸上带着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看到病房内相拥的四人,他明显松了口气,
但随即目光落在角落那两具无声息的躯体上,眉头紧锁。“顾总……”秦朗的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请示。顾衍舟没有立刻回应。他闭了闭眼,
将怀中真实的、温热的触感深深烙印进灵魂深处。再睁眼时,
眼底翻涌的脆弱和泪水已被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取代,那寒潭之下,
是足以冻结地狱的暴戾杀机。他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松开了苏晚和孩子,
仿佛放下的是易碎的稀世珍宝。他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再次挺直,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
瞬间将病房分割成两个世界——他身后,是亟待守护的净土;他身前,
是必须彻底碾碎的炼狱。他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直刺秦朗。“人呢?
”声音低沉平缓,却让房间的温度骤降几度。“研究所核心成员十七人,
项目负责人凯恩斯博士,全部拿下。反抗激烈,击毙三人,其余重伤控制。
研究所主体数据……已物理销毁。”秦朗语速飞快,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潘多拉’所有实验数据和备份,确认彻底湮灭。关联资金来源和外部网络,
正在追踪清理。”顾衍舟微微颔首,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仿佛听到的只是清理掉了一窝肮脏的老鼠。“凯恩斯,”他薄唇吐出这个名字,
带着一种审判的冰冷,“让他活着。把他送进‘寂静岭’最深的那间‘疗养室’。
”秦朗心头一凛。“寂静岭”——一个比“宁静港湾”更隐秘、更令人绝望的地方,
进去的人,连发疯都是奢望。凯恩斯博士将在那里,用他漫长而清醒的余生,
为他觊觎念念的行为付出代价。“明白。”秦朗立刻应下。“林薇,”顾衍舟的声音更冷,
“让她在‘宁静港湾’,好好‘享受’她的余生。告诉院长,她的‘治疗方案’,
要特别……持久。”“是!”秦朗肃然。“这里,”顾衍舟的目光扫过狼藉血腥的病房,
最终落回苏晚和孩子们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彻底清理干净。苏晚和孩子,
立刻转移到‘云端之境’。最高级别安保,启动‘堡垒’核心协议,
切断所有外部物理和网络连接。除了我指定的医疗团队,一只蚂蚁也不许靠近。
”“云端之境”——顾氏在全球最隐秘、安保等级堪比国家元首地堡的顶级安全屋,
一个真正的、与世隔绝的堡垒。“是!顾总!”秦朗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顾衍舟这才再次看向苏晚。她抱着孩子,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疲惫中带着一丝惊魂未定。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坐在床沿的她齐平。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拂去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动作笨拙而珍重。“别怕,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都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人,
能伤害到你们一丝一毫。我发誓。”他的目光转向她怀里的念念。小家伙似乎有些累了,
大眼睛半阖着,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顾衍舟的心软成一汪春水,
他极其小心地、用最轻柔的力道,从苏晚怀里接过了这个轻飘飘、却重逾他整个世界的女儿。
念念小小的身体落入一个陌生又带着熟悉安全感的宽阔怀抱,
她的小脑袋本能地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咕哝声,
沉沉睡去。那毫无保留的信任姿态,像最温暖的阳光,
瞬间驱散了顾衍舟眼底残留的最后一丝血腥戾气。他抱着女儿,
又看向依旧依偎在苏晚身边、眼神里带着警惕和好奇的安安。他对着儿子,
露出了一个极其生涩、却无比真诚的笑容,带着一丝笨拙的讨好:“安安,我们……回家?
”安安看看妈咪,又看看那个抱着妹妹、笑容有点奇怪的“坏蛋叔叔”,小嘴抿了抿,
似乎在权衡。最终,他伸出小手,试探性地、轻轻抓住了顾衍舟的裤腿。这个小小的动作,
如同电流击中了顾衍舟的心脏!巨大的暖流汹涌而至,让他几乎热泪盈眶。他空出一只手,
无比轻柔地,覆在了儿子小小的手背上。苏晚看着眼前这一幕——男人抱着沉睡的女儿,
大手覆在儿子的小手上,笨拙地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抬头望着她,
眼神里充满了卑微的祈求和无尽的珍视。所有的恨,所有的怨,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
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归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血腥的味道似乎淡了,
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沉重的平静。她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再次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