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林浩的咆哮声在客厅里回荡,他一把抹掉脸上的酱汁,气急败坏地朝林舟扑了过来。
林舟侧身一闪,轻松躲开了他挥过来的拳头。
十年在外,为了生存,他什么苦没吃过,什么活没干过。工地搬砖,后厨洗碗,为了不被欺负,还跟着一个老师傅学过几手防身的功夫。
对付林浩这种被酒色掏空了的身体,绰绰有余。
“林浩,你干什么!”大伯母尖叫着扑上来,护在自己儿子身前。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林建国气得嘴唇都在哆嗦,指着林舟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小舟,你太过分了!”张兰也回过神来,冲着林舟大喊。
整个客厅乱成一锅粥。
只有林舟,站在混乱的中央,冷眼旁观。
“我过分?”他看着这一家子丑态百出的嘴脸,冷笑一声,“跟你们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他目光转向苏晴,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愣在原地的女人。
“苏晴,现在你看到了?”
“这就是我的一家人。”
“这就是你费尽心思想要让我‘团聚’的亲人。”
苏晴的脸色惨白,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大概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在她单纯的世界里,亲人之间没有解不开的疙瘩,只要坐下来吃顿饭,说几句软话,就能重归于好。
她不懂,有些伤口,烂在了骨子里,永远不可能愈合。
“林舟,你别说了!”苏晴突然尖叫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你为什么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
“难看?”林舟反问,“是我把事情闹难看的吗?”
“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把他们叫来,会有今天这事吗?”
“我……我是好心!”
“你的好心,就是往我的伤口上撒盐!”林舟的声音陡然拔高,胸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你问过我一句吗?你了解过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你只听他们的一面之词,就跑来当圣母,逼着我原谅,你凭什么!”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苏晴的心上。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舟。
在她印象里,林舟一直都是温和、沉稳的,哪怕工作再累,压力再大,也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如此愤怒的样子。
“我……我不知道会这样……”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显得那么无助。
“你现在知道了。”林舟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是彻骨的寒冷。
他看了一眼那狼狈不堪的一家人,又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苏晴。
这个他曾经以为是避风港的地方,此刻却让他感到窒息。
“这房子,是我买的。”林舟缓缓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首付,是我一个人出的。房贷,是我一个人还的。房本上,写的也是我一个人的名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晴身上。
“你住进来,我没收过你一分钱房租,水电煤气,都是我交。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买的?”
苏晴的脸色,一寸寸地变得灰败。
“我以为,我们是在谈感情。没想到,你跟我谈起了亲情。”
林舟自嘲地笑了笑。
“既然你这么喜欢当‘一家人’,那这个家,就留给你们吧。”
他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
然后,一步步走向门口。
这一次,没有人再敢拦他。
林建国张了张嘴,想骂,却在对上林舟冰冷眼神的那一刻,把话咽了回去。
张兰拉着林浩,看着他一身的污渍,心疼得直掉眼泪,也顾不上去管林舟。
苏晴只是呆呆地站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林舟……”
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林舟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砰!”
沉重的关门声,像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苏晴所有的幻想。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张兰压抑的啜泣声,和大伯母给林浩擦拭西装的悉索声。
“妈的,这衣服好几万,就这么毁了!”林浩低声咒骂着,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都怪那个小畜生!等我抓到他,非打断他的腿不可!”林建国恨恨地说道。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大伯林建军皱着眉,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苏晴,又看了一眼满桌的狼藉。
他清了清嗓子,对苏晴说:“小晴啊,你也别太难过。小舟就是这个脾气,过两天气消了就好了。”
苏晴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她知道,这次不一样了。
林舟看她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
“那……这饭……”林建国看着一桌子几乎没动的菜,有些不甘心地问。
“吃!为什么不吃!”张兰突然抹了一把眼泪,恶狠狠地说道,“他有钱在外面潇洒,我们吃他一顿怎么了?这是他欠我们的!”
说着,她第一个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就往自己碗里夹菜。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落座。
仿佛刚才的闹剧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
美食的香气重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只是,这顿饭,吃得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苏晴看着这群狼吞虎咽的“亲人”,再看看身边空无一人的座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突然觉得,林舟刚才那盘龙虾,扣得真是太轻了。
……
林舟漫无目的地走在深夜的街头。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像一张张嘲讽的脸。
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置顶的,是他和苏晴的聊天框。
上面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今天下午他发的。
“晚上早点回家,我买了你爱吃的草莓。”
现在看来,多么可笑。
他毫不犹豫地,删除了对话框。
然后,点开苏晴的头像,拉黑,删除。
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是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将他笼罩。
三年的感情,说断就断。
他靠在路边的栏杆上,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
那个同样寒冷的夜晚,他揣着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被赶出家门。
他在火车站的候车厅里坐了一夜,听着周围南来北往的口音,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天亮的时候,他扒上了一辆南下的绿皮火车。
那一年,他十八岁。
十年,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以抵御一切。
却没想到,轻易地就被自己最亲近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一根烟燃尽,他将烟头掐灭在垃圾桶上。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皱了皱眉,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迟疑的、苍老的声音。
“是……是小舟吗?”
林舟愣住了。
这个声音……
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我是。”
“哎哟,真是你啊!”电话那头的老人瞬间激动起来,“小舟啊,我是你奶奶啊!”
奶奶?
林舟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的奶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和他爸妈吵架,一气之下回了乡下老家,十几年都没怎么联系过。
他只在童年的记忆里,有那么一个模糊的、会偷偷给他塞糖吃的身影。
“奶奶?”他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哎,是我,是我!”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好孩子,我总算找到你了!你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林舟有些无所适从。
“我……我挺好的。奶奶,您怎么会……”
“我听你村里的二叔说的,他说在城里看到你了,给了我你的电话。”奶奶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小舟啊,你快回老家一趟吧,你爷爷他……他快不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