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瀚集团总部,云创科技事业部所在的第28层。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外是令人眩晕的城市天际线,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进来,将开放式办公区的每一寸空间都烤得暖洋洋的,甚至有些燥热。空气里弥漫着**、打印纸和中央空调送出的、带着点消毒水味道的冷气混合的气息。
我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深灰色连帽卫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黑框平光眼镜,手里抱着一个装着几份无关紧要文件的纸箱,像个刚入职不久、处处透着生涩的底层IT维护人员,或者某个项目组的跑腿实习生。我微微弓着背,步履“局促”地穿过忙碌的工位区,目光透过镜片,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
我的目标很明确:市场部经理办公室外那片相对安静的休息区。那里有几张舒适的沙发和小圆桌,旁边挨着一台光可鉴人的自动咖啡机。更重要的是,它的位置绝佳——斜对着张强那间用磨砂玻璃隔开的独立办公室,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能隐约看到里面晃动的身影。
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我假装整理着纸箱里的文件,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周围的声浪。午休时间刚过,正是倦怠和八卦悄然滋生的温床。
“……听说了吗?张经理手上那个‘灵眸’项目,预算大得吓人!”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兴奋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是两个市场部的女职员,正一边等着咖啡,一边交换着眼神。
“何止是预算大,”另一个声音更谨慎些,但同样掩不住话里的内容,“关键是肥得流油!我听说光是外包服务这块,就够好几家小公司抢破头了。”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心照不宣的意味,“而且……你懂的,按咱们张经理的老规矩,谁想分一杯羹,不得先‘意思意思’?”
“嘘!”第一个女声紧张地制止,“小声点!你不要命啦?让那个马屁精听见……”她朝张强办公室门口努了努嘴。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笔挺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轻男人,正一脸谄媚地对着紧闭的办公室门,似乎在等待召见。那是张强的助理小王,一个以善于钻营闻名的角色。
“怕什么?”谨慎些的女声哼了一声,带着明显的不屑,“全部门谁不知道?上次那个谁……技术部的小李,不就因为没‘领会精神’,项目方案做得再好也被张经理批得一文不值,最后名额给了那个……叫什么来着?对,‘飞讯’那家,老板好像是张经理老家亲戚!”
“唉,这年头……”第一个女声叹了口气,语气复杂,“没点‘门路’,想出头太难了。你看林薇,不就……”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另一个立刻默契地接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和鄙夷:“可不是嘛!以前也没见她多突出,自从……咳咳,反正现在张经理什么好事都想着她,‘灵眸’项目的核心名单,第一个就是她!今天下午还又被单独叫进去‘指导工作’了呢,这都进去快半小时了……”
我的心跳在听到“林薇”名字时,几不可察地漏跳了一拍。胸腔里那块冰冷的石头又往下沉了沉。单独指导工作?下午?半小时?
我的目光锐利地投向张强办公室那扇紧闭的磨砂玻璃门。百叶窗的缝隙里,隐约可见一个穿着米白色职业套裙的窈窕身影(正是林薇今天出门时穿的那套)站在办公桌前,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听训,又像是在看文件。而另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身影(张强)则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姿态放松,一只手似乎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指向的方向,正好对着林薇的位置。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把手转动了。
门开了。林薇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自然,脸颊带着一层薄薄的红晕,像是被办公室里的暖风熏的,又像是别的什么。她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脚步显得有些匆忙,甚至没注意到角落沙发里我这个“陌生”的IT人员,径直朝着她自己的工位快步走去。
紧接着,张强出现在门口。他脸上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容光焕发的笑容,像是刚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又像是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他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带,目光扫过办公区,带着一种巡视领地般的傲慢。当他的视线扫过我所在的角落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生面孔有点好奇,但随即就被助理小王谄媚的问候吸引了过去。
“经理,您要的‘灵眸’项目风险评估报告初稿我整理好了,您过目?”小王点头哈腰。
“嗯,放我桌上吧。”张强随意地挥挥手,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刻意彰显的权威,“对了,通知下去,下午四点,部门核心成员小会议室开会,重点讨论‘灵眸’的供应商筛选,特别是外包部分。这次预算充足,但门槛必须给我把严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凑热闹的!”他特意加重了“把严了”几个字,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和贪婪。
“好的经理!我马上去通知!”小王立刻领命而去。
张强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过办公区,最后,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占有欲,落在了远处林薇的工位方向。林薇正坐在电脑前,背脊挺得笔直,似乎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但她的侧脸线条却显得有些僵硬。
张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回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我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抱着那个装样子的纸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卫衣宽大的帽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我大半张脸,也遮住了我镜片后那双翻涌着绝对零度风暴的眼睛。
林薇脸上那抹不自然的红晕。
张强那副餍足得意的神态。
他看向林薇工位时,那**裸的、如同打量所有物的眼神。
还有那句刻意强调的“门槛必须把严了”……
所有的碎片,都在我眼前拼凑起来,指向一个肮脏而丑陋的真相。
怒火不再是灼热的岩浆,它已经凝固、结晶,变成了一把无比锋利、淬着剧毒的冰刃。每一个目睹的细节,都在这把冰刃上反复打磨,让它更加寒光四射,更加渴望着饮血。
下午四点,核心会议?
很好。
我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笨拙”地抱起那个轻飘飘的纸箱。是该去“维护”一下这栋大楼的某些核心系统了。
比如,总裁专属电梯的权限。
比如,顶层总裁办公室的灯光系统。
比如,那个能俯瞰整个大会议室的巨大单向玻璃幕墙的控制终端。
我低着头,像一个真正的、不起眼的底层员工,沿着墙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充满算计与污浊的空气。目标:直达大厦顶层的特殊通道。复仇的舞台,需要提前点亮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