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的眼神开始闪躲,不敢与我对视。
“陈阳,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们就这样在空旷的走廊里对峙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认识二十多年,我太了解他了。
他每一个微小的动作,每一个眼神的变化,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他在撒谎。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我本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狠狠地割了一刀。
如果说,李婧的背叛是将我打入地狱。
那么,我最好兄弟的隐瞒,就是将我钉在了地狱的十字架上,永世不得翻身。
“老王。”我再次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道?”
王海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还是颓然地垂下了头。
“……是。”
一个字。
却重若千钧。
我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
“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年前。”王海的声音低如蚊蚋,“有一次,李婧哭着来找我,说她家里出了急事,需要一大笔钱,但是又不想让你知道,怕你多想……我当时……”
“所以你就帮她了?”我打断他,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我……我当时也是好心。”王海急切地解释道,“我看她一个女人哭得那么可怜,就……就帮她做了几次账,把钱转了出去。我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我以为她只是……只是接济娘家手头紧。”
“好心?”我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然后笑了起来。
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凄凉。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的好妻子,我的好兄弟。
一个骗了我二十年,一个瞒了我十年。
他们联手,给我编织了一个完美的牢笼,而我,就是那个心甘情愿待在笼子里的傻鸟。
“陈阳,你别这样,你听我解释……”王海慌了,想上来拉我。
“别碰我!”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和我一起喝酒撸串,一起通宵做方案,一起分享所有喜怒哀乐的男人。
现在,我只觉得无比陌生和恶心。
“王海。”我叫着他的全名,“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律师,我们之间,也再不是兄弟。”
“陈阳!”
“我公司的所有法律事务,我会找人跟你交接。”我冷漠地宣布,“至于你帮她做假账,转移婚内财产的事情,我们……法庭上见。”
王海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不……陈阳,你不能这么对我!”他冲上来,抓住我的胳膊,“我们是兄弟啊!我帮你打理公司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因为这点事就……”
“这点事?”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王海,你知道这十年,你帮她转走了多少钱吗?”
王海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告诉你。”我甩开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份文件,“不多不少,三千七百四十二万。”
“这笔钱,足够你在牢里待到退休了。”
王海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多……”他喃喃自语,失魂落魄。
我没有再理会他。
对于背叛者,我不会有丝毫的怜悯。
我迈开脚步,径直走向电梯。
我需要立刻回家,回到那个曾经充满温馨,如今却只剩谎言的“家”。
我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
我不仅要离婚,我还要让他们,为这二十年的欺骗,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王海绝望的哀嚎。
我看着电梯壁上倒映出的那张脸,陌生,憔悴,嘴角还带着血迹。
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了刚才的痛苦和迷茫。
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冷和决绝。
哀莫大于心死。
当一个人连心都死了,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剩下的,只有复仇。
回到我和李婧共同生活了十五年的别墅。
推开门,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
玄关处,还摆着我昨天刚给她买的花。
客厅的沙发上,还放着她没织完的毛衣。
墙上,挂着我们从恋爱到结婚,在世界各地拍的合影。
照片里的她,笑得那么甜,那么幸福。
我曾经以为,那就是爱情最美的样子。
现在看来,每一张笑脸,都像是在无情地嘲讽我。
我冲过去,将墙上所有的相框,一张一张,全都摘了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玻璃破碎的声音,清脆刺耳。
就像我那颗碎了一地的心。
我发泄了一通,胸中的郁结之气却丝毫没有减少。
我冲进书房,打开李婧专用的那台电脑。
我需要找到更多她转移财产的证据。
电脑设置了密码。
我试了她的生日,不对。
试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不对。
试了我的生日,还是不对。
我冷笑一声。
是啊,一个处心积虑骗了你二十年的人,怎么会用这些充满爱意的数字做密码?
**在椅子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密码会是什么?
一定是一个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又不容易被人猜到的东西。
她的孩子?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我私人助理的电话。
“小张,帮我查几个人。”我沉声说道,“李勇,李莉,还有一个叫张强的男人,老家在豫省一个叫张家村的地方。我需要他们所有人的详细资料,包括身份证号,出生日期,越快越好。”
“好的,陈总。”
挂了电话,我静静地等待着。
不到半小时,小张就把资料发了过来。
我看着邮件里的那几个身份证号和出生日期,心里五味杂陈。
我先输入了那个叫李勇的生日。
密码错误。
又输入了李莉的生日。
还是错误。
最后,我看着张强的资料,鬼使神差地,输入了他的生日。
电脑屏幕,亮了。
我的心,却彻底沉入了冰窖。
比起她的亲生儿女,她那个蛮横无理的弟弟,竟然才是她心里的第一位?
这已经不是用“扶弟魔”可以解释的了。
这是一种病态的,毫无底线的偏袒和索取。
我点开电脑里的文件,一个加密的文件夹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
文件夹的名字,叫“我的家”。
多么讽刺。
我再次尝试用那些生日去解密。
这一次,是那个叫李勇的生日,奏效了。
文件夹打开,里面的内容,让我瞬间血冲上顶,浑身冰冷。
那不是什么账本,也不是什么日记。
而是一张又一张的照片,一个又一个的视频。
记录了另一个家庭,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
李勇考上大学的升学宴,李莉的成人礼,张强家盖新房上梁,甚至还有那个我不认识的婴儿的满月酒……
每一张照片里,都有一个空出来的位置,被人用PS技术,笨拙地P上了李婧的头像。
她“云参与”了她另一个家庭的所有重要时刻。
而在这些重要时刻,她又在对我撒着什么样的谎?
我点开一个视频。
是李勇的婚礼。
视频里,张强喝得满脸通红,搂着新郎的肩膀,大着舌头说:“小勇啊!你今天能娶上这么好的媳
妇,全靠你妈!你妈在外面拼死拼活,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给你们挣来今天的好日子!你以后可得好好孝顺她!”
视频的最后,是新郎新娘对着镜头,三鞠躬。
“妈,谢谢您!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我关掉视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原来,我辛苦打拼赚来的每一分钱,都成了她在那边炫耀的资本,成了她儿女过上好日子的基石。
而我,只是她用来赚钱的工具。
一个可悲的,提款机。
就在这时,文件夹里一个文档的标题,吸引了我的注意。
《人寿保险协议》。
我点开了那份文档。
是一份保险合同的扫描件。
投保人:陈阳。
被保险人:李婧。
受益人……
当我看到受益人那一栏的名字时,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受益人,不是我,也不是我们法律意义上的任何亲人。
而是张强。
李婧的弟弟。
保险金额,五千万。
合同的签订日期,是三年前。
我猛地想起来,三年前,李婧曾经撒娇说,夫妻之间应该给彼此一份保障,万一哪天谁出意外了,另一个人也能好好生活下去。
我当时不疑有他,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听从她的安排,买了好几份保险。
我以为,受益人写的都是彼此的名字。
我万万没有想到,在她为我买的那份保险里,受益人是她。
而在我为她买的这份巨额人寿保险里,受益人,竟然是她那个所谓的弟弟!
好一个“彼此一份保障”。
她早就为她的家人,铺好了所有的后路。
甚至,连她的死,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只要她死了,张强就能拿到五千万的赔偿。
而我这个付了二十年感情,付了十几年保费的“丈夫”,到头来,一无所有。
我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弹。
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随着这份保险合同,彻底烟消云散。
愤怒过后,是无尽的悲凉。
我究竟是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蛇蝎毒妇?
手机**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书房里的死寂。
是医院打来的。
“陈先生吗?您妻子李婧女士的情况不太好,您……最好尽快过来一趟。”
我挂了电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情况不太好?
是快要死了吗?
那正好。
我倒要看看,她临死之前,还有什么花招。
我拿起那份打印出来的保险合同,驱车再次前往医院。
这一次,我没有在病房门口看到张强那一家人。
我畅通无阻地走到了病房门口。
隔着玻璃窗,我看到李婧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一个医生正在跟她说着什么。
她的情绪似乎很激动,身体剧烈地起伏着。
我推门走了进去。
医生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
“陈先生,您总算来了。您太太的情绪很不稳定,一直拒绝治疗,您快劝劝她吧。”
我没有理会医生,径直走到病床前。
李婧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竟然迸发出一丝光亮。
她挣扎着,想要抓住我的手。
“陈……阳……”
“我来了。”我看着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听说,你快不行了。”
李婧的身体一僵。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说出如此冷酷的话。
“你……都知道了?”她喘息着,艰难地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