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羽盯着手机屏幕上傅云深的短信,指尖微微发颤。他主动给了联系方式,还特意推荐Y的作品给她——这种跨越虚拟与现实界限的互动,让她既兴奋又惶恐。
“**,夫人让您试穿晚礼服。”保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芊羽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塞到枕头下。今晚是父亲林国栋的生日宴,林家包下了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邀请了半个商界名流。对她而言,这不过又是一场需要扮演“乖顺林家二**”的戏码。
当她穿着昂贵的定制礼服出现在镜前时,周雨薇满意地点头:“今天来的都是重要客人,尤其是傅家和赵家的人都会到场。你给我安分点,别又躲起来让人笑话。”
林芊羽垂下眼帘,机械地点头。她想起昨晚与傅云深在Y账号上的对话,他们讨论了印象派与数字艺术的共通性,傅云深的见解犀利而独到,与现实中那个彬彬有礼却保持距离的艺术投资人判若两人。
“芊雪呢?”林国栋整理着领带,问道。
“姐姐已经在楼下等候了。”林芊羽轻声回答。
林芊雪今天穿着一袭银色长裙,优雅得如同天鹅。当她挽着林芊羽的手臂走向礼车时,轻声在她耳边说:“听说赵一铭也会来,他似乎对你很感兴趣。”
林芊羽的心沉了下去。
——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水晶灯折射出炫目的光芒。林芊羽端着果汁站在角落,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傅云深的身影。他正在与几位艺术评论家交谈,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自信。
“躲在这里可不像话。”林芊雪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香槟,“爸爸让你去给赵叔叔敬酒。”
林芊羽接过酒杯,手指因紧张而微微发抖。她向来不擅长这种应酬,每次都会说错话或打翻东西,成为笑柄。
果然,当她走向赵明远时,脚下一滑,整杯香槟泼在了自己的裙子上。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响起压抑的窃笑声。
“对、对不起...”林芊羽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雨薇的脸色难看至极,林国栋则直接别过脸去,不愿多看她一眼。
“没关系,年轻人难免紧张。”赵明远表面大度,眼中的轻蔑却显而易见。
林芊羽仓皇逃离现场,躲进洗手间。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滚烫的脸颊。镜中的自己狼狈不堪,香槟在浅色礼服上留下难看的污渍。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在网络世界,她是受人敬仰的天才画家;在现实里,她却连最基本的社交礼仪都做不好。
“需要帮助吗?”一个温和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林芊羽猛地转身,看到傅云深站在洗手间门口,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手帕。
“傅、傅先生...”她结结巴巴地说,慌忙整理凌乱的头发。
傅云深递上手帕:“擦一下吧,香槟渍不及时处理会很难清除。”
他的目光中没有嘲笑或怜悯,只有平静的理解。林芊羽接过手帕,低声道谢。
“Y的最新作品你看过了吗?”傅云深突然问道,倚在门框上,姿态随意得不像在女洗手间外与人交谈。
林芊羽心跳漏了一拍:“看、看过了。”
“你觉得如何?”傅云深的目光变得专注,“我很好奇你的看法。”
林芊羽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触及》的光影处理很精妙,水面下的手与倒映的星辰形成强烈对比,表达了渴望与现实之间的距离...特别是水面上漂浮的花瓣,暗示了美好事物的易碎性。”
说完这番话,她紧张地等待傅云深的反应。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如此坦诚地表达对艺术的见解。
傅云深眼中闪过惊讶,随后转为欣赏:“很深刻的解读。没想到林二**对艺术有如此独到的理解。”
林芊羽的脸颊微热:“我只是...业余爱好。”
“有时候,业余爱好者的视角比专业人士更加纯粹。”傅云深微笑道,“如果你有兴趣,下周云深艺廊有个私人观展活动,展出几位新锐艺术家的作品。我可以给你发邀请函。”
林芊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真的可以吗?”
“当然。”傅云深拿出手机,“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让助理安排。”
这一刻,林芊羽面临两难抉择:给出真实号码,意味着傅云深可能会发现Y的账号与她的关联;拒绝则可能永远失去这个与他深入交流的机会。
最终,对理解和认可的渴望战胜了谨慎。她轻声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
傅云深快速输入,然后抬头看她:“期待与你就艺术进行更多交流,林**。”
他离开后,林芊羽靠在洗手台上,双腿发软。这一系列发展太过突然,她需要时间消化。
当她整理好情绪返回宴会厅时,发现赵一铭正与父母相谈甚欢。林国栋看到她,立刻招手让她过去。
“芊羽,一铭刚说他收藏了一幅当代艺术家的作品,想请你去鉴赏。”林国栋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暗示。
赵一铭得意地笑着:“是我刚从拍卖会拍得的《星夜旋律》,据说出自新锐艺术家‘星辰’之手。想必林二**会感兴趣。”
林芊羽内心冷笑——所谓的“星辰”是艺术圈内有名的抄袭者,专靠模仿当红艺术家的风格牟利。而Y的作品正是他经常“借鉴”的对象之一。
“抱歉,我对复制品不感兴趣。”话一出口,林芊羽就后悔了。这不符合她一贯的温顺人设。
果然,赵一铭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周雨薇急忙打圆场:“芊羽的意思是她的鉴赏能力有限,怕辜负赵公子的好意。”
“不,”林芊羽不知哪来的勇气,直视赵一铭,“我的意思是,《星夜旋律》明显抄袭了Y早期作品《流光》的构图和色彩运用,但缺乏原创性和灵魂。收藏这样的作品,是对艺术的不尊重。”
周围一片寂静。林国栋的脸色铁青,周雨薇则惊恐地瞪着她。赵一铭的拳头紧握,显然被激怒了。
“看来林二**自视甚高啊。”他冷笑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Y本人呢。”
这句讽刺像一记重击打在林芊羽心上。她强装镇定:“我只是说出事实。”
“够了!”林国栋厉声打断,“芊羽,向你赵哥哥道歉。”
林芊羽咬紧下唇。她可以忍受羞辱,但不能忍受对艺术的亵渎。这一刻,Y的傲骨在她体内苏醒。
“我不会为真理道歉。”
她转身离开,不顾身后的哗然与父亲的怒吼。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畏缩的林家二**,而是为艺术尊严而战的Y。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她径直走向宴会厅出口。就在即将离开时,她与傅云深的目光不期而遇。
他站在不远处,手中端着一杯未动的酒,眼神中不是惊讶或责备,而是...赞赏?甚至是一丝了然的微笑?
林芊羽没有停留,快步走出宴会厅。夜风拂面,她感到一种奇特的解脱感。
手机震动,是傅云深发来的短信:
“勇敢的发言。周日下午三点,云深艺廊,期待你的到来。”
紧接着是另一条信息,来自Y的账号:
“云深艺廊:刚得知一个有趣的消息,林氏集团的二**在公开场合为您的作品辩护,驳斥了抄袭者。看来您的粉丝群体比想象的更加广泛。”
林芊羽站在夜色中,看着手机上并排显示的两条信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在心底滋生。
也许,她不需要永远隐藏在两个身份之后。也许,是时候让林芊羽和Y慢慢融合,让世界看到真实的她。
但首先,她需要完成答应傅云深的那三幅新作。而这一次,她将倾注全部真实的自我。
回到家中,林芊羽没有开灯,径直走向画架。月光洒在未完成的《囚》上,画中少女的眼神似乎与以往不同——少了几分怯懦,多了几分坚定。
她掀开帆布,打开数位板,创建新的画布。这一次,她不再犹豫,笔触大胆而自信。
她画的是水中伸出手触碰星辰的场景,但与《触及》不同,这次水面上的人已经半站起身,指尖即将碰到最近的那颗星。画面充满了动感与希望,命名为《破水》。
完成后,她将作品上传到Y的账号,配文简单却有力:
“Sometimes,youhavetoriskdrowningtotouchthestars.”
不过片刻,傅云深的回复就出现了:
“Y的又一力作!这幅《破水》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与决心,仿佛艺术家正在突破自我设限。每次以为已经见识到Y的巅峰,下一刻总是被再次震撼。”
林芊羽微笑着关掉手机,走到窗前。夜空中的星辰格外明亮,仿佛在回应她的决心。
周日的私人观展,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她既期待又忐忑——当傅云深同时面对林芊羽和Y的作品时,会察觉到两者之间的联系吗?
而更重要的是,她是否已经准备好面对真相大白的可能?
月光下,林芊羽的目光落在《囚》中少女的锁链上。明天,她将要给这幅画加上最后几笔——打开的锁,和散落一地的链节。
光影交错间,真实的自我正在悄然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