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瓦片上。柴房有股霉味儿。我坐在草堆里,看着自己这双手,骨节粗大,
布满冻疮和老茧。这不是我的手。至少,不完全是。上辈子,这双手在流水线上磨了二十年,
最后被机器绞断两根手指。现在,它又完整了。门缝底下塞进来半个冷硬的窝窝头。
外面传来继母林雪莹尖细的嗓子:“欧阳焰,识相点!后天乖乖嫁去刘家,彩礼钱都收了!
”刘瘸子,五十岁,死了三个老婆。记忆像潮水,冰冷又汹涌地冲进来。1990年,
我十八岁,高三。高考就在三天后。林雪莹为了两千块彩礼,把我骗回来锁进柴房。上辈子,
我哭哑了嗓子,砸破了手,也没能出去。错过了高考,被强行塞进花轿,
嫁给了那个打老婆成性的老光棍,一生在泥潭里打滚,最后死在冰冷的车间。
窝窝头滚到我脚边,沾了灰。门外,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欧阳莉,声音甜得发腻:“姐,
你就认命吧。刘家有钱,你过去就是享福。读书有啥用?女孩子读那么多书,还不是要嫁人?
”享福?我闭上眼,上辈子被烟头烫在胳膊上的刺痛感,仿佛还在。这次不一样了。
我慢慢站起来,走到门边。门是老旧的榆木门,外面挂了一把黄铜大锁。透过门缝,
能看到院子里昏暗的天光。林雪莹和欧阳莉的影子在院子里晃动。“焰丫头,别犟了!
”父亲欧阳德富的声音含含糊糊,带着酒气,“老刘家条件好,你嫁过去,爹脸上也有光。
读书?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咱村里几个大学生?还不是回来种地!”上辈子,就是这几句话,
彻底浇灭了我心里最后一点火星。现在,我只觉得可笑。我贴着门缝,压低声音,
模仿着上辈子那种绝望的哭腔:“爹…让我出去…我想上厕所…”外面安静了一瞬。
“懒驴上磨屎尿多!”林雪莹不耐烦地呵斥,“憋着!
”“娘…我憋不住了…弄脏了柴房…多不好…”我声音抖得更厉害,带着哭音,
“就一会儿…求你了…”沉默了几秒。脚步声靠近。钥匙**锁孔,
发出“咔哒”的锈涩声响。门被拉开一条缝。林雪莹那张刻薄的脸出现在缝隙里,
带着嫌弃:“快点!磨磨蹭蹭我打断你的腿!”就在门缝开到能勉强挤过一个人的瞬间,
我积蓄了全身力气,猛地用肩膀狠狠撞向门板!“砰!”“哎哟!”林雪莹猝不及防,
被撞得一个趔趄向后倒去,手里的钥匙“当啷”掉在地上。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闪电般从门缝里冲了出去!目标明确,直扑地上的钥匙!“死丫头反了天了!
”林雪莹尖叫着爬起来。欧阳莉也反应过来:“拦住她!别让她跑了!”欧阳德富醉醺醺地,
试图伸手抓我,被我侧身灵活躲过。我扑到地上,一把抓起那串冰凉的钥匙,紧紧攥在手心!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顾不上拍打身上的草屑和尘土,我爬起来就朝院门狂奔!
“抓住她!快抓住她!”林雪莹气急败坏地吼着,脸都扭曲了,“不能让她跑了!
彩礼钱都收了!”欧阳莉也冲上来拦我。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出去!跑到学校!
跑到考场!院门是老旧的木门,平时只插着门栓。我冲到门口,用尽全身力气拔掉门栓,
拉开沉重的大门!外面是湿漉漉的村道,雨水汇成浑浊的小溪。“欧阳焰!你敢跑!
跑了就别认我这个爹!”欧阳德富在后面咆哮。我没有回头。一头扎进冰冷的雨幕里。
雨水瞬间打湿了我的头发、衣服,贴在身上又冷又沉。脚上那双破旧的布鞋踩在泥水里,
一步一滑。但我跑得飞快,用尽两辈子积攒的所有力气在奔跑。
把身后的咒骂、威胁和那个令人窒息的“家”,狠狠甩开。雨越下越大。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里像火烧一样疼。泥浆裹满了裤腿,布鞋底子都快跑掉了。终于,
远远看到了镇上高中的围墙。红砖墙,斑驳的标语。上辈子,就是在这里,
我的人生被彻底改写。传达室的老王头认识我,看我像个泥猴似的冲过来,
吓了一跳:“欧阳焰?你这是咋了?淋成这样!
”“王…王大爷…我要回宿舍…换衣服…”我喘得说不出完整话。
老王头赶紧开门:“快进去快进去!哎哟,这大雨天的…”我没时间解释,冲进熟悉的校园。
熟悉的红砖教学楼,熟悉的梧桐树。雨水冲刷着地面,也冲刷着我心里的恐惧和迷茫。
宿舍楼静悄悄的。高三最后几天,大家都拼了命复习,或者回家做最后的准备。
我们寝室四个人,除了我,其他三个都是镇上的。
我用藏在鞋垫里的最后一点钱买的小钥匙打开寝室门。空无一人。我的床铺在靠窗的下铺,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书桌上,堆满了课本和复习资料。我像个落汤鸡,浑身湿透,
冷得直哆嗦。但我顾不上这些。我冲到我的桌子前,一把拉开抽屉!心跳几乎停止。
里面空空如也!我的准考证!我的身份证!我所有的复习笔记!全都不见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上辈子,我被锁在柴房,错过了一切。这辈子,我跑出来了,
可我的准考证呢?林雪莹!一定是她!她为了彻底断我的路!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席卷全身,
比外面的雨水还要冷。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欧阳焰,想想,好好想想!高中三年,
我一直是班长,经常帮老师整理资料。班主任刘老师那里,会不会有备份的花名册?
或者…教导处?时间紧迫!高考就在后天!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身冲出宿舍楼,
直奔教师办公楼!雨还在下,砸在脸上生疼。布鞋里灌满了泥水,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教师办公楼亮着灯。我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冲进楼里,顾不上别人的目光,
直接跑到三楼最里面的班主任办公室。门虚掩着。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请进。
”是刘老师温和的声音。我推门进去。刘老师抬起头,看到我的样子,
眼镜后面的眼睛瞬间瞪大:“欧阳焰?!你这是…掉河里了?”他赶紧站起来,
拿起搭在椅子背上的干毛巾递给我,“快擦擦!怎么回事?”我接过毛巾,
胡乱擦着头发和脸,冰冷的身体接触到一点温热,反而抖得更厉害了。“老师…”我一开口,
声音嘶哑得厉害,
的准考证…身份证…还有所有的书…全不见了…”刘老师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不见了?
怎么回事?你放哪了?”“在宿舍抽屉里。”我努力控制着声音里的颤抖,
“今天…我被家里骗回去…锁起来了…刚跑出来…东西就都没了…”我没有说林雪莹的名字,
但刘老师显然明白了。他在这镇上教书二十多年,对很多学生家里的情况都了解一些。
他眉头紧锁,重重叹了口气。“造孽!”他低声骂了一句,随即果断地说,“你先别急!
准考证和身份证信息,教导处肯定有存档底子!我这就带你去开证明!来得及!
”他的话像一根救命稻草!“谢谢老师!”我的眼泪差点涌出来,是急的,
也是看到希望的激动。“谢什么!走!”刘老师拿起桌上的钥匙,
雷厉风行地带着我直奔教导处。教导主任是个严肃的老头,听完刘老师简明扼要的说明,
又看了看我狼狈不堪的样子,没多问,立刻找出高三学生的档案册。
“欧阳焰…欧阳焰…”他戴着老花镜,手指划过一页页名单,“找到了!学籍号,
照片…都有。”他抬头看我,“你现在马上去镇上派出所!开户籍证明!同时,
我这边给你开在校证明和准考证遗失证明!明天一早,你拿着这些,
我亲自带你去县招生办补办临时准考证!记住,派出所证明是关键的!”“谢谢主任!
谢谢老师!”我连连鞠躬,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赶紧去!”教导主任挥挥手,
“别耽误了!派出所五点下班!”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四点十分!时间就是一切!
我转身就跑。刘老师在后面喊:“慢点!注意安全!”派出所离学校不算近。我一路狂奔,
泥水飞溅。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再快一点!冲进派出所时,
我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值班的年轻民警吓了一跳。
“同…同志…我要开户籍证明…”我喘着粗气,语无伦次,
“高考…准考证丢了…急用…”民警看我样子实在可怜,没多问,
立刻让我报姓名、身份证号(幸好我记得滚瓜烂熟)、家庭住址。
“欧阳村…欧阳德富…”民警在系统里查询着,眉头渐渐皱起来,“咦?
你们家户口本上…户主是你爸欧阳德富没错…但家庭成员…怎么没有你的名字?”什么?!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没有我?”我声音都变了调,“不可能!我从小就在村里!
我有户口!”民警疑惑地看着我:“系统显示,欧阳德富,配偶林雪莹,女儿欧阳莉。
就这三个人。没有欧阳焰这个名字。”轰!脑子里像有颗炸弹炸开了!林雪莹!
她竟然狠毒到把我从户口本上抹掉了?为了让我彻底变成“黑户”,无法参加高考?
为了逼我就范嫁人?上辈子,我只知道她撕了我的准考证。没想到,她背后还做了这么多!
简直是釜底抽薪!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抛弃的冰冷席卷了我。
我站在派出所冰凉的地板上,浑身湿透,控制不住地发抖。民警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态度更认真了:“小妹妹,你别急。这情况比较复杂。没有户口,
我这边没法给你开户籍证明。这是硬性规定。”他看我摇摇欲坠,
倒了杯热水递过来:“你先暖暖。别慌,想想办法。你们村支书或者大队长,
能证明你身份吗?或者…找找出生证明什么的?”村支书?我那个势利眼的二伯?
他只会听林雪莹的!出生证明?那种东西,在农村,谁会留着?绝望,像冰冷的潮水,
一点点漫上来,快要将我淹没。难道重活一世,还是要栽在这个恶毒的女人手里?不行!
欧阳焰,你不能认输!你已经跑出来了!你已经站到这里了!我猛地抬起头,
眼神里那股狠劲又冒了出来,混杂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同志!那我…我现在就自己立户!
行不行?我成年了!我自己当户主!”民警愣住了,显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自己立户?
这…需要固定住所证明,还有…”“我有地方住!”我斩钉截铁,“我住在镇高中宿舍!
三年了!学校可以证明!我老师就在学校!他是班主任!”我语速飞快:“同志,
高考就在后天!这是我唯一的出路!求求您,帮我想想办法!没有身份证明,
我就不能补准考证!不能高考!我这一辈子就毁了!求您了!”我的声音带着哭腔,
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和凶狠,死死盯着他。那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要么飞,要么死的决绝。
民警看着我,又看看电脑屏幕,沉默了十几秒。窗外,雨声哗哗。终于,
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用力一拍桌子:“行!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我给你办个临时身份证明!
你这种情况,确实特殊!不过,这需要你们学校出具详细的住宿证明和担保材料!还有,
你得找个担保人!学校领导或者老师!”“有!我们班主任刘老师!教导主任!
他们都在学校!”我立刻说,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好!你现在立刻回学校!
让他们开证明!盖公章!写明你连续三年在校住宿的情况!然后让他们领导签个字,做担保!
我等你!今天无论如何,我给你把临时身份证明开出来!”民警语气铿锵。“谢谢!谢谢您!
”我深深鞠了一躬,眼泪夺眶而出。这次,是希望的泪水。我再次冲进雨里,跑向学校。
这一次,脚步虽然依旧沉重,泥泞,但心里燃着一团火。刘老师和教导主任听到这个消息,
都气得脸色铁青。“太不像话了!简直无法无天!”教导主任气得拍桌子,
“林雪莹她怎么敢!”“主任,您看…”刘老师焦急地问。“开!立刻开证明!
”教导主任毫不犹豫,拿出公章,“刘老师,你亲自写!写详细!
欧阳焰同学在我校住宿三年的情况,我担保她身份属实!出了问题我负责!
”刘老师立刻伏案疾书。很快,
一份加盖了学校公章、教导主任和刘老师签名的详实证明开了出来。
上面甚至写明了我是如何被家里限制人身自由,冒着大雨逃出来寻求帮助的情况。
我拿着这份沉甸甸的证明,再次冲回派出所。民警仔细看了证明,
又和教导主任通了电话确认(教导主任办公室有电话),终于点头。打印机嗡嗡作响。
一张盖着派出所红章的《临时身份证明》交到了我手上。薄薄的一张纸,却重逾千斤。
“拿好!明天一早,带着这个,还有学校开的准考证遗失证明,让你老师带你去县招生办!
应该能补到临时准考证!”民警叮嘱。“谢谢!真的太谢谢您了!”我紧紧攥着那张纸,
像攥着自己的命。离开派出所时,雨小了些。天已经黑透了。镇上稀稀拉拉亮着灯。
我站在湿漉漉的街边,浑身冰冷,肚子饿得咕咕叫,口袋里一分钱没有。但心里那团火,
越烧越旺。学校宿舍回不去了,门禁时间过了。而且,那里也不安全。
林雪莹他们知道我跑了,肯定会来学校找!去哪里?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过镇上唯一一家亮着灯的小卖部,老板娘胖婶正坐在门口纳凉。“焰丫头?”胖婶看到我,
惊讶地站起来,“我的老天!你这是…又跟你后妈吵架了?淋成这样!快进来!
”胖婶是我小学同学张强的妈,人很热心。以前我帮她儿子补过课,她对我挺好。
我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小卖部里弥漫着酱油、醋和糖果混合的气味。“婶…”我刚开口,
鼻子一酸,差点又哭出来。这一天,太累了。“别说了,婶懂。”胖婶叹了口气,拉我坐下,
倒了杯热水,又塞给我一个热乎乎的馒头,“先吃点垫垫。你这孩子…命苦啊。
”温热的馒头下肚,冰冷的身体才稍微恢复了一点知觉。我捧着热水杯,小口喝着。“婶,
我…我能在这…待一晚吗?就坐椅子上就行。”我小声问,带着恳求。我没地方去了。
胖婶看着我湿透的衣服和苍白的脸,一拍大腿:“说的什么话!你等着!”她转身进了里屋,
抱出一床半旧的薄被,又拿了一套她自己的干净旧衣服,“后屋有个小库房,堆货的,
有张行军床。你快去把湿衣服换了!今晚就睡那!别嫌弃!”“婶…”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快去快去!冻坏了可不行!”胖婶不由分说把我推进后屋的小库房。库房很小,
堆满了纸箱和杂物,但有一张小小的行军床。我换上了胖婶宽大的旧衣服,虽然不合身,
但干燥温暖。躺在那张硬邦邦的行军床上,盖着薄被,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稍稍放松。黑暗里,我睁着眼睛。准考证还没拿到手。明天是关键。
林雪莹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考试!我三年没碰书了!上辈子最后二十年都在工厂,
学的那些知识早忘光了!怎么办?一股巨大的恐慌又袭上心头。跑出来只是第一步。
如果考砸了,一切努力还是白费!我拿什么碾压他们?拿什么改变命运?不行!欧阳焰!
你必须考好!你必须赢!上辈子的记忆…高考题…高考题!我拼命在脑海里搜刮。
二十年太久了,大部分题目早已模糊。只有…只有语文作文!那年的题目特别,是看图作文,
一张漫画,讲的是诚信!对!就是“诚信”!数学…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特别难,
要用到空间向量…我上辈子那道题只做了第一问…英语…英语阅读理解有一篇讲环境保护的,
物理最后一道实验设计题很刁钻…化学推断题有个陷阱…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翻腾。
不够!完全不够!我猛地坐起来。不行!光靠这点模糊的记忆,根本不行!我需要书!
需要复习资料!需要做题!哪怕只有两天!可是,我的书全被林雪莹毁了!现在深更半夜,
我去哪里找书?书店早关门了!绝望再次像冰冷的潮水涌来。难道…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焰丫头,睡了吗?”是胖婶的声音。我赶紧下床开门。
胖婶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糖姜水进来:“快喝了,驱驱寒。婶看你脸色还是不好。
”我接过碗,眼泪啪嗒掉进碗里。“丫头,别怕。”胖婶拍拍我的肩膀,“婶知道你难。
明天要办大事是吧?需要啥,跟婶说。婶虽然没啥大本事,能帮一定帮。
”需要书…需要复习资料…这话在喉咙口滚了滚,我终究没说出来。这太难为胖婶了。“婶,
您…您认识…镇上或者附近…有今年高考的学生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胖婶想了想:“有啊!街尾老赵家儿子,赵海!他也在你们学校高三吧?好像学习还行?
”赵海!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他不住校,家就在镇上!我眼睛瞬间亮了!
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婶!您能帮我…现在…去他家问问吗?借书!借笔记!什么都行!
我只要看两天!后天就还!求您了!”我急切地抓住胖婶的胳膊。胖婶愣了一下,
看看我焦急的样子,又看看窗外漆黑的夜和还没停的雨,一咬牙:“行!你等着!婶这就去!
老赵家我熟!”她把碗塞给我,转身就冲进了雨幕里。我捧着那碗渐渐变温的姜水,
心提到了嗓子眼。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十几分钟后,
胖婶浑身湿透地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厚厚的、用塑料布仔细包好的大书包!“给!丫头!
”胖婶气喘吁吁,脸上却带着笑,“老赵家小子一听是你,
二话没说就把他所有复习资料都装上了!说让你随便看!他还说他相信你一定能考上!
”我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书包,塑料布上还滴着水。打开一看,
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课本、笔记、试卷集、错题本…还有几本油印的模拟题!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冲上心头,混合着酸涩和感激。“婶…”我抱着书包,泣不成声。
“别哭!别哭!”胖婶替我擦眼泪,“快看!抓紧时间!灯给你留着!看一晚上都行!
婶去前面给你守着门!”她关上门出去了。昏暗的灯光下,
小库房里只剩下我和这一书包的希望。我深吸一口气,抹干眼泪。坐到行军床边,
就着那盏昏黄的白炽灯,翻开了最上面的数学笔记。赵海的笔记记得非常工整,重点突出。
我看着那些陌生的公式、定理,上辈子遗忘的知识碎片一点点被唤醒,
新的理解也在强行记忆和赵海清晰的笔记注释下,艰难地重新拼凑起来。时间紧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