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蕙兰沉默了片刻。
夜里,石头忽然有些闹肚子,拉了稀。
林蕙兰给他换尿布的时候,发现小**红了一片。
她找出顾长青给的紫草油,小心翼翼地给孩子涂上。
弄完这一切,已经快半夜了。
她端着换下来的脏尿布和孩子的脏衣服,准备去水池边洗掉。
刚走到院子里,正屋的门开了,张兰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大半夜的不睡觉,又在折腾什么?”
“孩子拉肚子了,我洗一下尿布。”
“洗什么洗?
明天再洗!”
张兰不耐烦地说,“大半夜的哗啦哗啦响,还让不让人睡了?”
“脏东西捂一晚上,明天就洗不掉了,还容易滋生病菌。”
林蕙兰解释道。
“你还懂病菌?”
张兰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一个乡下女人,懂什么!
我让你别洗就别洗!
赶紧回去睡觉!”
林蕙兰看着她,没有动。
张兰被她看得有些发毛,火气更大了:“你看什么看?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卷铺盖滚蛋!”
就在这时,正屋的灯亮了,顾长青的声音传了出来:“让她洗!
孩子的事要紧!”
张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恨恨地瞪了林蕙兰一眼,“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院子里恢复了寂静。
林蕙兰端着盆,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
冰冷的自来水冲刷在手上,像刀子割一样疼。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搓洗着尿布。
第二天一早,张兰的挑剔变本加厉。
林蕙兰刚把早饭端上桌,张兰就指着她的手说:“你看你这手,指甲缝里都是黑的,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洗干净?
就这手还抱孩子、做饭?
脏不脏啊!”
林蕙兰的手因为昨晚用冷水洗尿布,冻得又红又肿,有些地方还破了皮,沾了些煤灰,确实不好看。
顾长青看不下去了:“她那是干活干的!
你一天到晚坐着不动,手当然干净!”
“我这是为孩子好!”
张兰振振有词,“病从口入!
她这手要是把孩子吃坏了怎么办?
我不管,以后她碰孩子和食物之前,必须用肥皂洗三遍手!”
林蕙兰一直沉默地听着,等张兰把话说完,她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把手里的抹布往桌子上一放。
她看着张兰,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嫌我手脏?”
“从现在起,孩子的屎尿,你来端。
孩子的饭,你来喂。
我手脏,不碰了。
你手干净,你自个儿来。”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
顾长青愣住了,他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林蕙兰会说出这样的话。
张兰更是涨红了脸,指着林蕙兰,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一个保姆……”
“保姆也是人,不是你花钱买来的牲口。”
林蕙兰打断了她,声音依旧平淡,“我拿三十块钱,是来照顾孩子的,不是来让你当孙子使唤的。
这活儿,你要是觉得**不了,现在就可以让我走。
你要是觉得我还能干,那就把你的规矩收一收。”
她说完,不再看张兰,转身走进了西厢房。
张兰气得浑身发抖,冲着顾长青喊:“反了!
反了天了!
你看她这是什么东西!
长青,马上让她滚!
马上!”
顾长青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又看了看西厢房紧闭的门,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疲惫。
他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西厢房里传来了石头哼哼唧唧的声音。
紧接着,是林蕙兰轻柔的哄劝声。
张兰还在气头上,可那孩子的哼唧声像个小钩子,一下一下挠着她的心。
她知道,只要林蕙兰不管,这孩子马上就会嚎起来。
一想到那魔音穿耳的哭声,她就一个头两个大。
儿子捡来个野孩子,和老头子当做宝。
她也不是不喜欢小石头,只是自己一个堂堂教授妻子,别说端屎端尿,她连抱都抱不好。
张兰最终还是没能把林蕙兰赶走。
顾长青一句话就堵死了她:“你让她走,你来带石头?”
张兰立刻哑了火。
让她带孩子,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只能把这口气硬生生咽下去,只是从此看林蕙兰的眼神,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整天在屋里指桑骂槐。
“有些人啊,就是命好,碰上我们家心善,不然早饿死在外面了,还敢拿乔作势。”
“拿着高工资,干点活儿就叫苦叫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呢。”
林蕙兰对这些话充耳不闻。
她依旧每天五点半起床,生火,喂奶,打扫,做饭。
张兰的挑剔,她能应付的就应付,不能应付的,她就用那句“你行你来”顶回去。
几次三番下来,张兰也讨不到好,只能自己生闷气。
林蕙兰用最直接的方式,在顾家给自己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线。
我是来干活的,不是来受气的。
我的底线就是孩子,只要对孩子好,别的都好说。
你要是越过这条线,对不起,我不伺候。
这种近乎强硬的姿态,反而让顾长青对她又高看了一眼。
他看出来,这个女人外表温顺,骨子里却硬得很。
这种硬气,不是撒泼耍横,而是一种对自己能力的绝对自信。
日子就在这种微妙的平静和暗流涌动中过着。
一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
北风刮得更紧,天也越来越冷。
这天下午,林蕙兰正在院子里收晾干的尿布,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军装,外面套着一件军大衣,肩膀上落着些许未融的雪花。
他身形挺拔,像一棵扎根在边疆的白杨,脸上带着一路风尘,眉眼深邃,眼神锐利如鹰,扫视院子的时候,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审视和警惕。
他一进门,整个院子的气场都变了。
林蕙兰收尿布的手停了下来,看着这个陌生男人。
男人也看到了她,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的目光从林蕙兰身上,移到她手里拿着的尿布上,最后落在了正屋的门上。
“你是谁?”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语气。
林蕙兰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只是平静地回答:“我是在这里帮忙的。”
“帮忙的?”
男人重复了一遍,眼神里的怀疑更重了,“帮什么忙?”
就在这时,正屋的门开了,顾长青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男人,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维安?
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要到年底才休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