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指印:我把痴呆母亲推上被告席》 在线阅读<<<<
张昭的心还在狂跳,后背全是冷汗,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又冷又痒。他不敢再耽误,弯下腰,
双手扣住纸箱底部,使出全身力气将箱子拖起来。纸箱擦过水泥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像死神的脚步。他拖着沉重的纸箱穿过客厅,来到昏暗的楼道。凌晨的居民楼死寂一片,
只有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明灭闪烁,灯光昏黄又不稳定,把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像个在楼道里游荡的鬼魅。他几乎是连拖带拽,才把箱子弄到楼下。
单元门口的路灯接触不良,忽明忽暗,光线惨白地打在地面上,映出满地的烟头和枯叶。
小区门口的路边停着一排共享单车,车身上蒙着层灰。他扫开一辆最破旧的“哈啰”,
车筐歪了,链条锈迹斑斑,推起来“嘎吱嘎吱”响。他费力地将纸箱架在车筐和后货架上,
箱子太大,重心不稳,一边高一边低,他只能一手死死扶着箱子,一手勉强控制车把。
车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清晰。他不敢骑,只能弓着腰,
像个滑稽又狼狈的苦力,一步一步艰难地推着车往前走。汗水浸透了内衣,冷风一吹,
冻得他骨头缝里都发疼。每一次车轮压过路面的小石子,纸箱都会轻微晃动,
里面的重量让他心脏阵阵抽紧,像随时会掉下来暴露一切。
路灯将他推着单车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变形,像个巨大的、拖着猎物的怪物。
目的地是两条街外的静心园。那是个早就没人打理的老旧小公园,围墙塌了大半,
里面杂草长得比人高。公园深处孤零零地立着一座公共厕所,墙皮剥落,门窗都坏了,
灯早就不亮了,远远望去像个黑洞。走近了,一股刺鼻的骚臭味混着尿臊味扑面而来,
熏得张昭几欲作呕。他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纸箱拖进男厕最里面的隔间。
隔间门的合页早就掉了,门板歪歪扭扭地挂着,关不上,只能半敞着。他不敢开手机照明,
借着远处路灯透进来的一丝微弱光线,摸索着撕开纸箱上的胶带。
胶带的撕拉声在寂静的厕所里格外清晰,惊得墙角几只老鼠“噌”地窜过,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用尽力气将黑色塑料袋拖出来,靠着肮脏的墙壁放下。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在黑暗中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粉色的鞋尖依旧露在外面。张昭不敢多看一秒,
胃里的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出来,抱起那个空纸箱,
像抱着一个定时炸弹,仓皇逃离了这座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小公园。回家的一路,
他推着空了的共享单车,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天边已经隐隐透出一丝死鱼肚般的灰白,
街道上开始出现早起的环卫工,扫帚划过地面的“唰唰”声让他心惊肉跳。快到家时,
他拐进另一条街,将那沾满泥土的空纸箱塞进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绿色垃圾桶深处,
上面再盖上几层别人丢弃的菜叶和塑料袋。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回到家,
客厅的灯还亮着,
白的光线照亮了满地的狼藉——打翻的水杯、掉在地上的遥控器、还有李梅掉落的几根头发。
李梅像一尊泥塑,还坐在那张木椅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后院的方向,连他进门都没反应。
“处理…掉了?”她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几乎听不清。张昭点点头,喉咙发紧,
一个字也不想说。他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冷水,猛灌几口,冰冷的水滑过喉咙,
却压不住心底的燥热和恐慌。“警察…警察要是问起来…我们该怎么说?
”李梅的声音带着颤音,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妈杀的。”张昭打断她,
声音冰冷得像块铁,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麻木,“就这么说。”他走到李梅面前,蹲下身,
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朵朵下午放学贪玩,没回家,翻进了我们家后院。
妈那会儿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拿着爸留下的那个旧半导体——红灯牌的,棕色外壳,
你记得吧?她说那是爸留下的唯一念想,平时碰都不让我们碰。”李梅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下意识地点头:“记得…那收音机早就坏了,妈还天天擦。”“对,就用这个。
”张昭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像在交代什么重大秘密,“朵朵好奇,跑过去抢收音机,
没轻没重,把收音机摔地上了,零件都散了。妈你也知道,她‘糊涂’起来什么样,
最宝贝爸的东西,当时就‘犯病’了,
把朵朵当成了‘小偷’、‘坏蛋’…她一激动就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失手掐死了她。
”他语气平板地叙述着编造的“剧本”,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在扎自己的心,
可他必须硬着头皮说下去,“记住了吗?是妈犯病失手,不是故意的。
”李梅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一丝犹豫,但更多的是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狂喜。
她开始机械地重复:“对…对!朵朵翻后院!抢妈的收音机!摔坏了!
妈犯病…失手…失手掐死的……”她反复念叨着,像是在给自己洗脑,
让谎言变成刻在骨子里的事实。“我们回来的时候,
妈已经抱着收音机碎片坐在院子里发呆了,
嘴里还嘟囔着‘坏人’、‘别抢’…朵朵就躺在旁边,已经没气了。”张昭看着李梅的眼睛,
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们吓坏了,怕妈担责任,她年纪大了又有病,
经不起折腾;更怕这事传出去,张直被人指指点点…我一时糊涂,就把朵朵…处理了。
记住了吗?我们是为了保护这个家,保护妈,保护儿子。”李梅用力点头,
惨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像是抓住了唯一的生路:“记住了!记住了!
朵朵自己翻进来的!妈犯病失手!我们回来才知道!是为了保护家!保护儿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种自我说服的亢奋。两人在昏暗的客厅里,
像两个即将上刑场的囚徒,
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着这个漏洞百出却又被他们视为唯一生路的“完美”剧本。每一次重复,
那个小小身影蜷缩在冰冷厕所角落的画面就在张昭脑中清晰一分,
恐惧和罪恶感像藤蔓缠绕心脏,越收越紧,勒得他喘不过气。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
淡青色的天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里面漂浮着无数尘埃。
楼道里开始有了动静,邻居开门的声音、咳嗽声、说话声……一切都在恢复正常,
只有这个家里,还笼罩在无边的黑暗和恐惧中。突然,一阵刺耳嘹亮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像把锋利的刀划破了清晨的寂静!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最终在老旧小区门口戛然而止!张昭和李梅瞬间像被冻住,
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两人惊恐地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末日般的绝望。李梅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是死死抓住张昭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紧接着,楼道里传来沉重而清晰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踩在楼梯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也像踩在他们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笃!笃!笃!敲门声响起,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穿透门板的力量,
像敲在他们的心脏上。张昭双腿发软,几乎挪不动步子。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
又瞬间退去,留下一片冰凉的麻木。他强迫自己走到门后,颤抖着手握住冰凉的门把手,
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门外站着两个穿着笔挺警服的男人。前面那个年纪稍长,
四十岁上下,身材高大挺拔,肩宽腰窄,即使穿着臃肿的冬装也难掩干练。
他的头发剪得很短,眼神锐利得如同两把刚淬过火的刀子,扫过来时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直接刺穿了张昭竭力维持的镇定外壳。他旁边是个年轻些的民警,二十多岁,脸上带着青涩,
表情却十分严肃,手里拿着个笔记本。年长的警官出示证件,
证件上的照片和他本人一样锐利。“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贺峰。”他的声音沉稳清晰,
像敲击在石板上,“这位是我的同事,小林。
”贺峰的目光在张昭惨白惊恐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向他身后抖得像风中落叶的李梅,
最后落在了那扇通往后院的玻璃门上,门帘没拉严,能看到里面昏暗的角落。
他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看得张昭心头发紧,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张昭先生,李梅女士?”贺峰确认了身份,语气没有波澜,
“关于你们楼下邻居**先生的女儿陈朵朵失踪一案,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们了解一下。
据陈先生说,昨晚最后有人看到朵朵,是在你们家单元门口。
”3警官的审视与“雪花膏”门外的冷空气裹着清晨的薄雾涌进来,
与客厅里闷热的空气相撞,在地板上凝出一层细密的水珠。这栋九十年代的老房子四处漏风,
墙角的蛛网被气流吹得轻轻晃动,墙上挂着的老式石英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每一声都像敲在张昭紧绷的神经上。贺峰警官的目光像精准的手术刀,
先在张昭惨白的脸上剜了一瞬,又扫过他身后死死攥着椅背的李梅——她指节发白,
连带着那把掉漆的木椅都在微微发颤,最后落在了那扇虚掩的玻璃门上。
门后的小院积着昨夜的雨水,几只麻雀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蹦跳,影子透过玻璃投进来,
忽明忽暗。那目光沉静得可怕,没有半分咄咄逼人,却像X光片似的,
仿佛要穿透张昭的皮肉,直抵他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两位,”贺峰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穿透空气的力量,在老旧的客厅里荡开回音,“关于楼下陈朵朵小朋友失踪的事,
我们需要了解些情况。”他身边的年轻民警小林立刻翻开蓝皮记录本,笔尖悬在纸上,
严阵以待。“陈朵朵?”张昭感觉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发疼。
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嘴角的肌肉却不听使唤地抽搐着,“她…她怎么了?
昨天下午我下班回来,还看见她在楼下跳皮筋呢,跟几个小姑娘笑闹着,
声音脆生生的……”说到“笑闹”两个字,他的声音突然卡住,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后院那个黑色塑料袋的轮廓,胃里一阵翻搅。贺峰没接话,
从随身的黑色皮夹里抽出一张彩色照片,递到张昭眼前。照片上的朵朵穿着浅蓝色牛仔裤,
裤脚还沾着点泥渍,粉色安踏鞋的鞋带系成了可爱的蝴蝶结,她扎着两个羊角辫,
辫子梢系着粉色的头绳,正对着镜头咧嘴笑,露出两颗刚换的小虎牙,
大大的眼睛里盛着阳光,纯真得让人心颤。这笑容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张昭的视网膜上。
他猛地别开脸,目光撞在墙上那幅泛黄的风景画——画里的小桥流水早已褪色,
边角卷了起来,露出后面斑驳的墙皮。“这…这是朵朵?她…她怎么了?”他的声音发颤,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上的漆皮,“是不是…是不是迷路了?
这孩子平时挺机灵的……”“她昨晚没回家,家人报了警。”贺峰的声音依旧平静,
目光却像两束强光,牢牢锁着张昭的脸,捕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昨天下午四点到六点,你们见过她吗?或者听到什么异常动静?”“没!没有!
”李梅突然抬起头,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住的猫,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急促,
“我们没见过朵朵!昨天下午我…我去社区领免费的鸡蛋了,排队排了好久!
老张加班到快六点才回!家里…家里就他妈一个人!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手指神经质地绞着棉袄下摆,那里的布料早就被搓得起了毛球。“对,
我们没见过。”张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线平稳些,顺着李梅的话往下接,
目光依旧躲闪着那张照片,“下午家里就我妈在。她身体不好,前阵子又摔了一跤,
脑子也…也糊涂了,整天关在自己屋里摆弄旧东西,外面的事一概不清楚。
”他把“糊涂”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像是在反复敲打一个必须让对方相信的事实。就在这时,
客厅通往里屋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吱…呀…吱…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生锈的合页上,伴随着布料摩擦地面的窸窣声,
缓慢而迟滞,像个漏了气的风箱在拉动。张昭和李梅的心脏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几乎要跳出胸腔!李梅的脸瞬间白得像纸,下意识地往张昭身后缩了缩。
王秀琴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口。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旧棉袄,领口磨破了边,
露出里面浅灰色的棉絮。头发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几缕银丝垂在额前,
遮住了那双浑浊的眼睛。她的背驼得厉害,像座弯着的弓,
一步一顿地挪到客厅中央那张旧茶几旁。茶几是张昭结婚时买的,人造板的表面早就开裂,
贴着几道歪歪扭扭的胶带,
上面堆着遥控器、没喝完的半杯茶水、还有一个掉了盖子的铁皮饼干盒。
王秀琴的目光直直落在茶几角落的一个铁皮圆盒上。那是个“友谊”牌雪花膏盒子,
银灰色的铁皮早就脱了漆,露出里面暗沉的铜色,边角被岁月磨得圆润光滑。
盒盖边缘锈迹斑斑,上面印着的“友谊”二字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盒子里装着不到三分之一的乳白色膏体,
里面混杂着几块暗红色的凝固物——那是张昭小时候不懂事,
偷偷把红色蜡笔头掰碎了混进去的“杰作”,后来母亲总说“还能用”,一直没舍得扔。
“妈…你咋出来了?”张昭的声音发紧,手心瞬间冒出冷汗。他想上前把母亲扶回屋,
又怕动作太刻意引起怀疑,只能僵在原地,心提到了嗓子眼。王秀琴像是没听见,
伸出枯瘦的手。那只手上布满了褐色的老年斑,指关节粗大变形,指甲缝里还沾着点黑泥。
她颤巍巍地捏住雪花膏盒子,手腕抖得厉害,试了三次才打开盒盖。
一股混合着陈旧香精和油脂的气味飘散开来,有点像老式香皂的味道,又带着点蜡油的腻感,
在闷热的客厅里弥漫。她伸出食指,笨拙地在那红白混杂的膏体里剜了一大坨。
乳白的雪花膏裹着暗红的蜡油,像块凝固的血痂,粘在她粗糙的指腹上。然后,她低下头,
像小孩子涂鸦似的,完全不顾章法地往左手手背上涂抹!“嘶——”李梅倒吸一口凉气,
下意识地攥紧了张昭的胳膊。王秀琴涂得很用力,指腹在干枯的手背上蹭来蹭去,
暗红色的蜡油顺着皱纹晕开,和乳白色的雪花膏混在一起,
在青灰色的皮肤上画出一道道刺目的红白纹路,像干涸的血迹。她的眼神空洞而专注,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上的“画作”,
对客厅里的陌生人、对儿子儿媳惊恐的目光、对凝固的空气,全都视若无睹。
贺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迈着轻缓的步子朝王秀琴走去。
他的皮鞋踩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每一声都像踩在张昭紧绷的神经上。
张昭感觉后背的汗已经浸透了内衣,冷风从门缝钻进来,冻得他骨头缝都发麻。“老人家,
”贺峰在王秀琴身前一米远的地方站定,微微俯身,声音放得异常温和,像哄小孩似的,
“您这是在涂什么呀?香香的呢。”王秀琴的动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
花了足足三秒才落在贺峰的脸上。那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完全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她没有回答,只是喉咙里发出两声含混的“嗬…嗬…”声,
像是风箱漏了气,然后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往指关节上涂抹那红白混杂的膏体,
连指甲缝里都塞满了油腻的蜡油。就在这短暂的距离里,贺峰的鼻翼极其细微地翕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从王秀琴沾着膏体的手指,扫过她袖口沾着的黑灰,
最后落在她脖颈处露出的旧衣领上。空气里弥漫着雪花膏的甜香和蜡油的腻味,
但在这浓烈的气味之下,似乎还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味——有点像陈旧的尿骚味,
又带着点腐败的腥气,极淡,却像根细针似的刺着他的嗅觉神经。
这味道混杂在老房子特有的霉味和老人味里,难以分辨源头。
贺峰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大娘她…她一直这样,
”李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抢着解释,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抱怨和无奈,“老年痴呆!
医生说治不好了!我们搬回这老房子就是想照顾她,可你看她这样子!整天神神叨叨的,
不是翻箱倒柜就是乱涂东西,前几天还把酱油往墙上抹呢!”她一边说一边偷眼瞟贺峰,
试图用抱怨强化婆婆“痴傻”的形象,“这雪花膏都放了十几年了,早过期了,
她非得当宝贝,说是什么‘念想’,拦都拦不住!跟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真是累死个人!
”贺峰没接李梅的话,目光依旧停留在王秀琴那只涂得“花里胡哨”的手上,
像是在研究什么有趣的图案。过了几秒,他才缓缓转向张昭:“张先生,
你母亲这情况持续多久了?平时都是谁照顾她?”张昭喉结滚动,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有…有小半年了。之前还能自己吃饭穿衣,这阵子越来越严重。
平时…平时主要是我和梅子轮流照看,她脑子糊涂,不认人,有时候连我都叫不上名字,
话也说不囫囵,就自己跟自己说话。”他越说越顺,仿佛在重复一个背诵了千百遍的答案,
只是声音里的僵硬藏不住。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是“吱呀”一声轻响,
张昭的妹妹张春燕提着个布袋子走了进来。她穿着件红色的羽绒服,脸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看到客厅里的警察明显愣了一下,手里的袋子“咚”地掉在地上,里面的苹果滚了出来。
“哥?嫂子?这…这是咋了?警察同志咋来了?”张春燕的声音带着惊慌,
目光在警察和哥哥嫂子惨白的脸上来回扫视。“春燕你来了,”张昭连忙上前扶她,
趁机掩饰自己的慌乱,“警察同志来了解点情况,楼下陈师傅家的朵朵失踪了。
”赵春燕这才定了定神,弯腰捡苹果时,目光落在了茶几旁的王秀琴身上。
看到母亲满手的红白膏体,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带着习以为常的无奈:“唉,
妈又玩这雪花膏了?跟你说了多少回这东西过期了不能碰,你看把手上弄得脏的!
”她说着走上前,想拿走母亲手里的铁盒,“妈,别玩了,洗手吃饭了。
”王秀琴却像被抢了糖的孩子,猛地把铁盒死死抱在怀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戒备,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呜咽声,抗拒着女儿的靠近。那只沾满红白膏体的手紧紧攥着盒盖,
指缝里挤出的蜡油蹭得衣襟上到处都是。张春燕无奈地叹了口气,
转向贺峰解释:“警察同志您别见怪,我妈就这样,越老越孩子气,
这两天迷上这破雪花膏了,整天拿手指头涂得红一块白一块的,跟涂水彩似的,洗都洗不掉。
”张昭听着妹妹的话,看着母亲死死抱着雪花膏盒子的样子,
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他想起父亲晚年痴呆时,有一次也是这样,
把墨水和药膏混在一起,弄得满脸满手都是黑一块红一块的污渍。当时他和李梅只觉得烦躁,
抱怨父亲“添乱”、“不讲卫生”,根本没心思琢磨父亲是不是在害怕,是不是在求助。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脊背,
他猛地想起朵朵牛仔裤上沾着的那块黄土——那是母亲花盆里的土!
和此刻母亲指甲缝里的黑泥一模一样!贺峰的目光在王秀琴怀里的铁盒上停留了几秒,
又扫过她衣襟上的油渍,最后落在张昭脸上:“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如果想起什么线索,
随时联系我们。”他示意小林递上一张警民联系卡。张昭僵硬地接过卡片,
卡片边缘的棱角硌得他手心生疼。他感觉贺峰的目光还在自己脸上停留,那目光像带着钩子,
要把他心里的秘密全都钩出来。他低着头,不敢对视,声音发虚:“好…好的,一定一定。
”贺峰没再多说,转身朝门口走去。经过客厅中央时,他的脚步顿了顿,
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墙角的蛛网、墙上的旧挂钟,最后落在王秀琴那只涂满红白膏体的手上。
那目光只停留了半秒,快得像错觉,却让张昭的心脏骤然缩紧。“打扰了。”贺峰微微颔首,
和小林一起走出了房门。防盗门“咔哒”一声关上,楼道里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张昭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双腿一软,差点滑坐在地上。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衬衫,
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又冷又痒。客厅里只剩下王秀琴无意识摩挲雪花膏盒子的窸窣声,
还有墙上石英钟不知疲倦的“滴答”声。李梅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胸口剧烈起伏。张春燕一脸茫然地看着哥哥嫂子,眼神里满是担忧:“哥,嫂子,
到底咋回事啊?朵朵失踪跟咱家有啥关系?警察咋问到家里来了?”李梅没回答,
猛地冲到窗户边,撩起窗帘一角向下张望。直到看到警车缓缓驶出小区大门,
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带着哭腔说:“走了…终于走了…吓死我了…”张昭却没有丝毫轻松。
贺峰临走前那最后的一瞥,像一道冰冷的电光,死死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那目光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藏着千言万语。他想起贺峰鼻翼那细微的翕动,
想起他停留在母亲手上的目光,想起那若有若无的异味,
还有母亲指缝里刺目的红……这些细节像生锈的铁钉,猝不及防地钉进他精心编织的谎言里,
扎出一个个细小的孔洞。那味道……是后院泥土混着别的什么的腥气吗?
那红得刺眼的蜡油……会不会被当成别的什么痕迹?张昭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越收越紧,沉甸甸地坠向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他看着茶几旁依旧专注涂抹雪花膏的母亲,第一次觉得,
这个他以为可以用来当“盾牌”的老人,或许正握着刺破他所有伪装的那把最锋利的刀。
这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会是他谎言里那道致命的裂缝吗?他不敢想,
却又控制不住地反复琢磨,每一次回想,都让恐惧更深一分。
4主动坦白与母亲的“戏”静心园厕所角落里那个蜷缩的小小身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日夜烫在张昭的神经上。闭上眼是黑色塑料袋边缘露出的粉色鞋尖,
睁开眼是贺峰警官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锐利眼睛。这两天,他几乎没合过眼,
客厅那盏节能灯管的嗡嗡声在寂静夜里格外刺耳,每一次小区门口传来警车鸣笛,
他都像被针扎似的弹起来,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李梅更是成了惊弓之鸟,
淘米时手抖得把米撒了一地,听到敲门声就浑身发抖,
嘴里反复念叨:“他们肯定发现了…肯定要来了…”不能再等了。被动等着警察找上门,
那个用谎言糊起来的“剧本”迟早会被戳穿。张昭盯着贺峰留下的警民联系卡,
指腹把卡片边缘磨得起了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把“故事”的节奏握在自己手里。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抖得几乎按不准号码,拨通了电话,
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贺…贺警官吗?
是张昭…我有重要情况…要向您坦白……关于朵朵……我…我对不起大家啊……”电话那头,
贺峰的声音异常沉稳,听不出情绪:“张先生?你现在在哪里?我们马上过去。”半小时后,
当贺峰和小林再次踏入张家客厅时,张昭“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膝盖磕在地面的闷响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他双手撑地,头深深埋进臂弯,肩膀剧烈耸动着,
发出刻意压制却依旧响亮的呜咽声,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湿痕。“警官!
我有罪啊!”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沟壑纵横的泪痕里还沾着灰尘,
右手握拳狠狠捶打自己的胸口,“咚!咚!”的闷响伴随着他嘶哑的哭喊,“我不是人!
我是畜生!我隐瞒了真相!朵朵…朵朵她…她昨天就在我们家后院啊!
是我…是我把她…偷偷处理了……”李梅在一旁“配合”得恰到好处,
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扑过来跪在张昭身边,死死抱住他的胳膊,
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对着贺峰涕泪横流:“不怪他!警官!真不怪他啊!
他也是没办法!为了这个家,为了妈,为了张直啊!”贺峰和小林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小林立刻从包里取出执法记录仪,按下开关,红色的工作灯在昏暗的客厅里闪烁着冷光。
贺峰的目光扫过地上痛哭流涕的两人,落在墙角那扇通往小院的玻璃门上,门帘没拉严,
能看到院里那几个破旧的花盆,其中一个裂了缝的陶盆边缘还沾着点干涸的泥土。“张先生,
李女士,请起来说话。”贺峰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冷静,没有丝毫波澜,“地上凉,
慢慢说清楚。”张昭在李梅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坐到那张掉漆的木椅上。他双手捂着脸,
肩膀还在夸张地抖动,指缝里不断渗出泪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吸几口气,
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开口,
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片:“是…是我妈…王秀琴……她…她糊涂了啊!警官!
”他猛地放下手,脸上是扭曲的悔恨和痛苦,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朵朵…朵朵那孩子,
昨天下午放学贪玩,
没回家…她…她翻进了我们家后院…我妈…我妈那时候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手里…手里抱着我爸留给她的那个旧半导体收音机……就是那个‘红灯’牌的,棕色外壳,
边角都磨亮了的那个…那是我爸唯一的遗物了…我妈把它当命根子,
平时谁碰一下都跟谁急……”李梅在一旁抽泣着补充,声音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