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芬的五十岁生日,成了我们矛盾彻底爆发的舞台。
她提前一周就给我下了“圣旨”,命令我生日当天必须去她家,并且要亲自下厨,做一桌“拿手好菜”,让她在亲戚朋友面前“有面子”。
“小赵啊,你不是总说自己厨艺不错吗?正好让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尝尝。这可是你表现孝心的好机会,要抓住啊。”电话里,她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施舍感。
我笑着答应了:“好的,阿姨,保证完成任务。”
挂了电话,我立刻开始准备。
生日那天,我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大包小包地提着菜上门。
我提着一个银色的、看起来非常专业的铝合金手提箱,准时出现在她家门口。
开门的是刘浩,他看到我这身打扮,愣住了。
我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厨师服,戴着高高的厨师帽,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你好,我是你预定的私厨,赵悦。”
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大概有十几口,都是他们家的亲戚。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集中在我身上,那场面,像是在看什么西洋镜。
王翠芬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她把我拽到一边,压着火气说:“赵悦!你搞什么鬼!让你来做饭,你穿成这样给谁看!”
“阿姨,这是我的职业素养。”我打开手提箱,里面不是锅碗瓢盆,而是一套精密的工具:电子秤、计时器、测温枪,甚至还有一本厚厚的《食材营养成分及成本核算手册》。
我拿出计时器,按下了开始键。
“根据市场行情,高级私厨上门服务,时薪最低200元。考虑到我们的‘亲情’关系,我就给您打个八折,160一小时。不满一小时,按一小时计算。现在,开始计时。”
王翠芬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你掉钱眼里了是不是!给自家婆婆做顿饭,你还要钱?”
“阿姨,我们是AA制合伙人关系,不是婆媳关系。这是您亲自认证的。”我晃了晃手里的公证书复印件,“如果您不接受我的服务报价,我可以立刻离开。不过,由于您单方面毁约,我需要收取50元的空跑费。”
满屋子的亲戚都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开始窃窃私语。
一个看起来像二舅的胖男人阴阳怪气地说:“哎哟,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算得这么精。刘浩,你这媳妇可真厉害啊。”
刘浩的脸窘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翠芬为了她那点可怜的面子,咬着后槽牙说:“做!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做的饭是不是金子做的!”
我微微一笑,走进厨房。
两个小时后,八菜一汤准时上桌。
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摆盘精致得像米其林餐厅。
亲戚们都看呆了。
王翠芬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但她没想到,好戏还在后头。
我没有上桌吃饭,而是拿出一个小本本和一支笔,站在旁边。
“各位,请慢用。在我开始计费之前,我需要先宣读一下今天这桌菜的成本。”
我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清蒸鲈鱼,一条,1.2斤,单价35元/斤,合计42元。东坡肘子,一个,2.5斤,单价28元/斤,合计70元。排骨玉米汤,排骨1.5斤,45.6元……”
我每念一项,亲戚们的脸色就变一分。
等我念完,整个饭桌上,鸦雀无声。
“……以上,食材成本合计485.7元。我的服务费,两小时,共计320元。合计总成本为805.7元。在座共12人,人均消费67.14元。”
我拿出准备好的收款码立牌,放在桌子中央。
“麻烦各位,用餐结束后,扫码支付。”
王翠芬的生日宴,瞬间变成了算账大会。
她气得浑身发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赵悦!你存心的是不是!存心让我今天下不来台!”
“阿姨,我只是在执行我们共同制定的规则。”我平静地看着她,“您不是最讲究公平吗?这难道不公平?”
一个大妈忍不住了,夹了一大块肘子放进自己碗里,嘟囔道:“吃顿饭还给钱,真是闻所未闻。”
我立刻记录:“三号桌的阿姨,您碗里的肘子大约150克,成本约10.5元。”
那位大妈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这顿饭,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
每个人都吃得小心翼翼,仿佛吃的不是饭,是账单。
饭局终于结束,桌上还剩了不少菜。
王翠芬想当然地要去收拾,准备留下当剩菜。
我拦住了她。
“阿姨,请等一下。”
我拿出我的精密电子秤,开始称量每一盘剩菜。
“这盘鱼,还剩0.5斤,价值17.5元。这盘排骨,还剩0.8斤,价值24.3元……”
我一边称,一边拿出一个个打包盒。
“按照AA制原则,这些剩余的资产,也应该按出资比例分配。由于目前只有我一个人支付了全部成本,所以,这些剩菜,都属于我。”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我把所有剩菜打包,整整齐齐地放进我的手提箱里。
王翠芬终于崩溃了。
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扫把星!白眼狼!我们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滚!你给我滚!”
我非但没滚,反而拿出手机,打开了录音。
“王翠芬女士,您刚才对我进行了长达一分三十秒的人格侮辱和语言攻击。根据《民法典》相关规定,这已经构成了名誉侵权。我现在要求您,除了支付今天的餐费和服务费之外,再额外支付我精神损失费1000元。”
我把账单递到她面前,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食材费:485.7元
人工费:320元
精神损失费:1000元
合计:1805.7元
“请您现在结清。否则,我会将这份录音和账单,一并提交给我的律师。”
王翠芬看着账单,又看看我,她大概从来没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规矩”,会变成一把捅向自己的刀。
她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妈!”刘浩尖叫着冲过去。
亲戚们乱作一团。
而我,只是冷漠地看着这场闹剧。
我走到刘浩身边,把账单递给他:“你妈晕倒了,这笔账,你来付。”
他抬起头,双眼赤红,那眼神,像是要活活吞了我。
“赵悦,你没有心吗?”
“有啊。”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的心告诉我,亲兄弟,明算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生活这出荒诞剧,总是在你以为已经够离谱的时候,给你上演更精彩的戏码。
那天深夜,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吵醒。
是刘浩,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惊惶:“悦悦,快!快来中心医院!我……我肚子好痛,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要马上手术!”
我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
我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冷静地问:“你打120了吗?”
“打了,我在等救护车,但是我害怕,你快来陪陪我!”
“好。”我挂了电话,却没有立刻出门。
我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里输入“护工服务价目表”、“阑尾炎手术陪护注意事项”、“误工费计算标准”。
半小时后,我带着打印好的几张A4纸,打车去了医院。
我到的时候,刘浩刚被推进急诊室。
王翠芬也赶到了,她看到我,没有了好脸色,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怎么才来!知不知道刘浩都快痛死了!你这个女人心怎么这么狠!”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缴费窗口。
医生拿着单子出来:“谁是病人家属?赶紧去把手术费和住院押金交一下,一共三万。”
我接过单子,转身就递给了王翠芬。
“阿姨,您儿子,您交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