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姜小鱼,今年七岁。
我爸妈分居了。
我妈说,我爸是个没出息的木头。
我爸说,他嘴笨。
于是,帮我那个嘴笨的爹追回我妈,就成了我此生最大的KPI。
可今天,我的KPI要被人抢了。
姜小鱼趴在窗台上,小小的身子绷得笔直。
楼下,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妈妈开的“一隅花店”门口。
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男人捧着一大束红玫瑰走了下来。
王总。
又是他。
姜小鱼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从窗台跳下来,蹬蹬蹬跑到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沈月身边,扯了扯她的围裙。
“妈妈,那个王叔叔的车,还没我爸的三轮车好看。”
沈月正在处理一捧刚到的洋甘菊,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儿子,眼神有些复杂。
“你爸的三轮车,连一束像样的玫瑰都装不下。”
姜小鱼不服气。
“我爸的三轮车能装下整个春天!他上次拉了一车木料回来,给我做了个秋千!”
“那是木料,不是花。”沈月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姜小鱼心里有点急。
这个王总,天天开着个破车来献殷勤,送的玫瑰花俗气得要死。
妈妈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爸爸虽然穷,但他会用一整块香樟木,雕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鸟。
那只小鸟现在还挂在自己的床头,每天晚上都像在唱歌。
王总会吗?
他只会用钱砸。
门外的门铃响了。
沈月解下围裙,擦了擦手,走过去开门。
“沈月,刚到的厄瓜多尔玫瑰,配你最合适。”王总的声音油腻得能刮下一层油。
姜小鱼躲在门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
他看到妈妈接过了那束花,但脸上并没有什么笑容。
“王总,谢谢你,以后别送了,店里不缺花。”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王总说着,视线就往屋里瞟,“小鱼也在家啊?”
姜小鱼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他不喜欢这个人。
这人看妈妈的眼神,就像狼看见了兔子。
“小鱼,出来跟王叔叔打个招呼。”沈月的声音传来。
姜小鱼磨磨蹭蹭地走出去,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
“王叔叔好。”
王总笑呵呵地蹲下来,想摸他的头。
姜小鱼飞快地后退一步,躲开了。
王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但他脸上丝毫不见怒意,依旧笑得和善。
“这孩子,有点怕生。沈月,晚上有空吗?我知道一家新开的法式餐厅,环境特别好。”
又来。
又是这招。
姜小鱼的小拳头攥紧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
“妈妈,我爸说今晚要来给我们修屋顶的漏水。”姜小鱼仰着头,大声说。
沈月的脸色微微一变。
王总的笑容也僵了一下,“修屋顶?这种粗活怎么能让姜山来干,我找专业的施工队,一天就搞定了。”
“我爸就是最专业的!”姜小鱼挺起小胸膛,“他做的木工活,整个南城都找不出第二个!”
沈月拉了拉儿子的胳膊,示意他别说了。
她转向王总,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不好意思王总,家里的确有点事,今晚就不出去了。”
王总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没关系,家事要紧。那……这周末呢?”
“周末小鱼要去他爸那里。”
连续被拒绝两次,王总的脸色终于有点挂不住了。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沈月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沈月,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姜山他……给不了你想要的。你应该多为自己和小鱼的将来考虑。”
姜小鱼讨厌他这种语气。
好像我爸就是个废物一样。
我爸才不是!
他刚想反驳,沈月却先开了口。
“我的将来,我自己会考虑。不劳王总费心。”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王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盯着沈月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
“好,好。沈月,你有骨气。我等着你来找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那束被沈月放在门口鞋柜上的玫瑰,他看都没看一眼。
门被关上。
屋子里一片寂静。
姜小鱼看着妈妈,发现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他走过去,轻轻抱住妈妈的腿。
“妈妈,你别怕,有我呢。”
沈月深吸一口气,蹲下来,摸了摸儿子的头。
“妈妈不怕。”
她嘴上这么说,可姜小鱼看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那个王总,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他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爸爸。
晚上,姜山果然踩着他的宝贝三轮车来了。
车斗里放着工具箱和一捆油毡布。
他个子很高,但背有点驼,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身上全是木屑和汗水的味道。
看到门口那束被随意搁置的玫瑰,姜山的脚步顿住了。
他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才推门进去。
“我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姜小鱼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去,“爸爸!”
姜山一把将儿子抱起来,掂了掂,脸上露出了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重了。”
沈月从里屋走出来,表情淡淡的。
“屋顶东南角,下雨就漏。”
“嗯,我看看。”
姜山放下儿子,拿起工具就上了阁楼。
姜小鱼仰着头,看着爸爸忙碌的背影,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要让妈妈看看,爸爸到底有多厉害!
他跑到厨房,端了一杯水,又拿了毛巾,哒哒哒地跑上吱呀作响的楼梯。
“爸爸,喝水,擦汗。”
姜山接过水,一口气喝完,用毛巾胡乱抹了把脸。
阁楼里又闷又热,他浑身都湿透了。
“小鱼,你下去,这里灰大。”
“我不。”姜小鱼站在旁边,像个监工,“爸爸,你快点修,修好了,妈妈就会让你留下来吃饭了。”
姜山的手一顿,没说话。
姜小鱼知道,他又在难过了。
“爸爸,那个王总今天又来了,送了好大一束花,俗死了。”
“嗯。”
“妈妈都没让他进门!”
“嗯。”
“爸爸,你就不说点什么吗?”姜小-鱼恨铁不成钢。
姜山放下手里的锤子,坐在闷热的阁楼里,看着儿子。
“小鱼,大人之间的事,很复杂。”
“不复杂!”姜小鱼急了,“你就是嘴太笨了!你得跟妈妈说,你还爱她!”
姜山沉默了。
阁楼里只剩下夏夜的蝉鸣。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了一句。
“她知道。”
不,她不知道!
你要说出来啊!
姜小鱼急得快哭了。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沈月的一声惊呼。
父子俩脸色一变,立刻冲了下去。
只见花店的玻璃门,被人用石头砸了个粉碎。
玻璃渣碎了一地,门口那束娇艳的红玫瑰,被砸得稀烂。
沈月站在一片狼藉中,脸色煞白。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站在门口,指着沈月破口大骂。
“臭娘们,给脸不要脸!我们王总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