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惊雷】会议室里,冷白色的灯光将每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都照得清晰无比。
空气里弥漫着打印纸的油墨味、高级香水的淡香,以及一种无声的紧绷感。
一场关乎数百万投资的设计项目竞标会,正在这里无声地进行着。林晚站在投影幕布旁,
一身剪裁利落的珍珠白西装套裙,衬得她身姿挺拔,气质清卓。
她目光平稳地扫过台下诸位评审,唇边噙着一抹职业化的、恰到好处的微笑。“各位老师,
关于‘心屿’临终关怀医院的设计方案,我们的核心理念是‘光与栖息’。
”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场,不高不低,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
“我们希望通过建筑与光影的变幻,为生命的终章带来宁静与尊严,而非冰冷的绝望。
”她的话语流畅,逻辑清晰,对设计理念的阐释引得几位评审微微颔首。为了这个项目,
她和团队准备了整整三个月,查阅了无数医学、心理学资料,
甚至亲自去拜访过几位临终关怀医生。她势在必得。助理在一旁配合地切换着PPT,
精美的效果图、严谨的数据分析、充满人文关怀的细节处理……一切都进行得无比顺利。
林晚甚至能感觉到,胜利的天平正在向她倾斜。她微微侧身,
准备引导评审看向下一部分的结构解析。手中的激光笔抬起,红色的光点精准地落在幕布上,
像一颗跳动的、充满活力的心脏。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声推开。
轻微的响动并未引起太多注意,或许是迟到的与会人员。林晚的职业素养让她并未中断讲解,
只是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瞥了过去。进来的是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位身形颀长的男子,
穿着深灰色的高定西装,气质卓然。他似乎在听身旁助理的低语,微微侧着头。
就是这惊鸿一瞥,林晚感觉自己的呼吸骤然停止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拉长,
然后又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回现实。那个侧影,那道轮廓……即使隔着七年的时光洪流,
即使在她以为自己早已将过往埋葬得彻彻底底的此刻,依然像用最锋利的刻刀,
深深刻在她灵魂最深处,无法磨灭。陆辰宇。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在他的商业帝国里运筹帷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这个她志在必得的项目竞标会上?大脑一片空白。
先前准备好的所有台词、所有逻辑、所有引以为傲的专业素养,在见到这个男人的瞬间,
土崩瓦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她几乎要怀疑这声音是否已经传遍了整个会议室。他似乎也感受到了这道过于专注的目光,
抬起头,视线越过众人,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站在光影里的她。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林晚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他的眼神,深邃依旧,
里面翻涌着和她一样的震惊,以及更多她无法分辨,也不敢去分辨的复杂情绪。七年。
两千五百多个日夜。她以为自己已经痊愈,已经足够强大,
可以平静地面对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可当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时,
她才可悲地发现,那所谓的愈合,不过是一层薄如蝉翼的疤痕,轻轻一戳,
便是血肉模糊的痛楚。“林工?”助理小声的提醒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林晚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已经失态了数秒。台下开始有细微的骚动,
评审们的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探究。不行!不能在这里倒下!她在心里狠狠地告诫自己。
林晚,你是来竞标的,你是专业的建筑设计师,
你不是七年前那个被他抛弃、无助脆弱的女孩!她强迫自己凝聚涣散的心神,深吸一口气,
试图将那道灼人的视线从自己的感知里剥离。她必须继续,必须完成这场汇报。
她重新举起手中的激光笔,想要将那个红色的光点移动到下一个重点标注的结构图上。然而,
那只平日里稳如磐石、能画出最精细线条的手,此刻却背叛了她。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连带着那小小的红色光点,也在巨大的白色幕布上,像个无头苍蝇般,
慌乱地、毫无章法地划动着,划出一道又一道突兀的、刺眼的红色弧线。这颤抖的激光笔,
无声地昭示着主讲人内心的惊涛骇浪。台下,陆辰宇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在她身上,
那眼神深沉得像海,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浪涛。他微微蹙起了眉。
羞愧、难堪、愤怒……种种情绪像潮水般涌上林晚的心头。她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
直到舌尖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那尖锐的疼痛才让她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她猛地收回激光笔,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她关闭了激光笔,
直接徒手指向屏幕,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尽管仔细听,
能察觉到那底下的一丝微不可查的颤音:“抱歉,设备有些小问题。我们来看下一部分,
关于建筑主体结构的抗震与无障碍设计……”她强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到方案本身,
凭借着肌肉记忆和对方案的熟悉度,继续讲解下去。只是,那原本清亮自信的声音,
终究是蒙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紧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的。
她能感觉到后背有冷汗渗出,浸湿了内搭的丝质衬衫。接下来的时间,对林晚而言,
如同一场漫长的凌迟。她不敢再看台下,只能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屏幕和自己的讲解词上,
像个提线木偶般,机械地完成着既定的程序。当她终于说出“我们的汇报到此结束,
谢谢各位”时,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和团队成员一起向评审鞠躬,然后收拾桌面的资料,动作看似从容,
实则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几乎窒息的地方。台下响起礼节性的掌声。她低着头,
快步走向会议室的出口,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又急促的声响,
像是在为她混乱的心跳打拍子。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出门口,以为可以暂时获得喘息之机时,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如同宿命般,在她身后响起。那声音,跨越了七年的时光,
少了些许记忆中的清朗,添了几分成熟男性的醇厚与磁性,
却依旧拥有瞬间让她僵直原地的力量。“林晚。”他只是叫了她的名字。没有称谓,
没有寒暄。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一把重锤,敲碎了她刚刚勉强筑起的所有防御。
林晚的脚步顿住了,身体僵硬地停在门口。她没有回头,只是紧紧抓着手里的平板电脑,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脏,在经历过刚才那阵疯狂的跳动后,此刻仿佛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他追来了。这场时隔七年的重逢,她避无可避。【第2章:冰墙】那一声“林晚”,
像一枚精准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最深处激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时间的流速仿佛骤然变缓,会议室门口嘈杂的脚步声、交谈声,都模糊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林晚背对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的脊背上,
几乎要灼穿那层挺括的西装面料。七年前决绝分离的那一幕,伴随着心碎的声音,
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让她有一瞬间的晕眩。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眼底那些翻涌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压下,只余下一片刻意经营的、冰冷的平静。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疏离的客套笑容,
仿佛刚才在汇报台上那个失态的人根本不是她。“陆总。”她开口,声音平稳,
听不出任何情绪,用的是最标准、最商务的称谓,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清晰地划定为甲乙方。
陆辰宇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身姿依旧挺拔。他似乎比七年前更清瘦了些,
面部轮廓更加深刻,眉眼间褪去了些许当年的张扬,沉淀下更为内敛的锋芒。他看着她,
深邃的眼眸里情绪复杂,有未散尽的震惊,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探究,
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类似痛楚的东西。但林晚拒绝去解读。她只是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等待着他的下文。“好久不见。”他开口,声音比刚才叫住她时更低沉了几分,
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是的,很久了。”林晚微微颔首,语气礼貌而平淡,
像在回应一个仅有数面之缘的普通熟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陆总。看来,
‘心屿’这个项目,贵司非常重视。”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回了工作,
不动声色地强调着彼此现在的身份。陆辰宇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却又咽了回去。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像是要找出这七年时光留下的所有痕迹。
“你的方案,很好。”他最终说道,语气是认真的,“尤其是对临终者心理需求的关注,
超出了单纯的建筑范畴。”“谢谢陆总认可。”林晚公式化地表达感谢,
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的涟漪。他当然会觉得好,因为那些关于生命、尊严与宁静的思考,
有多少是源自当年两人并肩躺在学校草坪上,对着星空畅谈理想时,他所描绘的那些蓝图呢?
他曾说,建筑不应该只是冰冷的空间,应该是情感的容器,是庇护心灵的港湾。如今,
她将他的理念践行得淋漓尽致,而他们之间,却只剩下了冰冷的空间。
“我看了参与竞标的公司名单,没想到‘砥柱’建筑设计事务所的首席设计师是你。
”他继续说道,试图将对话延续下去。“毕业后的一些机遇,加上一点努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