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生父母。
这四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陌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涟漪。
四十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
他从没想过去寻找自己的根。
因为他觉得,张家就是他的根。
可现在,这个根烂了,断了。
他成了一棵无根的浮萍。
如果能知道自己的来处,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这个诱惑太大了。
林陌看着李娟,眼神闪烁不定。
他知道,这是李娟在跟他谈条件。
用一个虚无缥缈的秘密,换一套实实在在的房子。
张伟和王丽也反应了过来,立刻在一旁添油加醋。
“对!林陌,你不想知道你爸妈是谁吗?说不定他们是什么大人物,正到处找你呢!”王丽的语气里充满了蛊惑。
张伟也换上了一副虚伪的笑脸,“大哥,你看,咱们毕竟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呢?房子的事,我们可以再商量。你先把房产证给我妈,她肯定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的。”
一家人?
林陌听到这三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看着眼前这三张截然不同的嘴脸,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动摇,瞬间烟消云散。
他们以为,他还是那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吗?
“秘密?”林陌冷笑一声,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你们的秘密,我没兴趣。”
“至于我的亲生父母,他们是死是活,是富是贫,都跟你们没关系。”
“我现在只想让你们,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他的态度坚决,不留一丝余地。
李娟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你……你真的这么绝情?”
“绝情?”林陌反问,“我再绝情,也比不上你们吧?”
“把我当成替死鬼养了四十年,榨干我的价值后就想一脚踢开。现在发现我手里还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又开始跟我谈感情,讲秘密。”
“李娟,你不觉得恶心吗?”
李娟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你……你这个孽障!”她气急败坏地骂道。
“对,我就是孽障。”林陌坦然承认,“一个被你们亲手制造出来的孽障。”
他不再理会这家人,转身从墙角拿起一个蛇皮袋,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些生活用品。
他住了四十年的地方,真正属于他的,只有这么一点点。
看着林陌真的要走,张伟急了。
房子是林陌的,他要是走了,他们上哪住去?
“林陌!你不能走!”他冲上去,想抢林陌手里的房产证。
林陌早有防备,侧身一躲,轻易地避开了他。
常年的体力劳动,让林陌的身体比张伟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要结实得多。
“张伟,我劝你别动手。”林陌冷冷地看着他,“否则,就不是滚出去这么简单了。”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股让张伟心悸的狠厉。
张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一时间竟不敢再上前。
王丽见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突然一**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哎呀!没天理了啊!养了四十年的白眼狼,要霸占家产,还要把我们赶出家门啊!”
“街坊邻居们都来看看啊!这个畜生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养父母的啊!”
她的嗓门极大,很快就引来了周围邻居的围观。
不少人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指指点点。
李娟也立刻加入了哭嚎的阵营,母女俩一唱一和,把自己塑造成了被不孝子欺压的可怜人。
“小陌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啊……你爸的尸骨还没寒啊……”
“我们真是养了条喂不熟的狼啊……”
不明真相的邻居们开始对林陌指指点点。
“这大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能这么对爹妈?”
“就是,再怎么说也是养了他这么多年。”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舆论瞬间倒向了张家。
张伟的脸上,重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就不信,林陌能顶得住这么多人的唾沫星子。
然而,林陌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愤怒,没有辩解。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撒泼的两个女人,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等她们哭嚎的声音小了一些,他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各位街坊邻居,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在骂我。”
“骂我不孝,骂我白眼狼。”
“在说这些之前,我想请大家看一样东西。”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录音文件。
“……你真以为你是我爸的儿子?别搞笑了。”
“你不过是我爸妈当年从外面捡回来的一个野种!”
“一个占了我亲哥位置的冒牌货而已!”
张伟那嚣张跋扈的声音,通过手机的扬声器,清晰地传了出来。
刚才宣读遗嘱的时候,林陌在震惊和绝望之余,下意识地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
他当时只是想留个证据,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录音一放出来,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张伟一家。
撒泼打滚的王丽和李娟,也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瞬间没了声音。
张伟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你……你竟然录音了!”
林陌没有理他,继续播放着录音。
“……既然你不是张家的人,这房子,你就没资格住了。”
“我给你三天时间,收拾你的东西,滚出去!”
王丽那刻薄尖酸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真相大白。
原来不是儿子不孝,而是这家子根本没把人家当儿子!
是他们要先把人赶出去的!
围观邻居们的眼神,瞬间变了。
刚才的指责和同情,全都变成了鄙夷和不屑。
“我的天,竟然还有这种事?”
“把人当替身养了四十年,也太缺德了吧!”
“榨干了人家一辈子,现在想一脚踢开,连房子都想占,真是不要脸!”
“怪不得遗嘱里一分钱都不给人家,原来根本就不是亲生的!”
舆论瞬间反转。
张伟一家成了众矢之的。
他们的脸,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几十个耳光,**辣的疼。
王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娟更是羞愧得抬不起头。
林陌关掉录音,冷冷地看着他们。
“现在,大家知道谁是白眼狼了吗?”
他提起自己的蛇皮袋,和那本决定了他后半生命运的房产证。
“这房子,是我的。我现在不住了,我要把它卖掉。”
“你们,也该为自己找个新住处了。”
说完,他不再看这家人一眼,迈步向门口走去。
“等等!”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外传来。
林“陌”回头,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在邻居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是住在对门的王大爷。
王大爷是看着林陌和张伟长大的,也是这一片最有威望的老人。
他走到林陌面前,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
“但是……有些事,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样。”
林陌皱了皱眉,“王大爷,您想说什么?”
王大爷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李娟。
“你十几岁那年生的大病,你还记得吗?”
林陌的心一动。
又是这件事。
“记得。”
王大爷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
“国梁他……为了给你找那味叫‘龙血藤’的救命药,一个人进了深山。”
“他在山里摔断了腿,差点把命都丢在里面。”
“等他被人发现抬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株带血的药草。”
“他说,只要能救你的命,他死也值了。”
王大爷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颗巨石,砸在林陌的心湖里,掀起惊涛骇浪。
林陌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那场病是自己扛过来的。
他从来不知道,张国梁为了救他,竟然付出了这么多。
他……真的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工具吗?
如果只是工具,何必为他拼上性命?
李娟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他就是个傻子啊!我当时就劝他,说这个孩子跟我们非亲非故,犯不着为他搭上命!可他就是不听啊!”
“他说,既然把他领回了家,就要对他负责到底!”
“他断了腿,厂里的工作也丢了,我们家的日子从那以后才开始走下坡路!这都是为了你啊,林陌!”
林陌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再一次被打败了。
张国梁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是利用,还是……真的有过那么一丝父爱?
他脑子很乱。
就在这时,王大爷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孩子,你以为国梁为什么不把财产留给你吗?”
“不是他偏心,是他不能!”
王大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神秘。
“因为,他给你留了一样更重要的东西。”
“一样……能让你找到你亲生父母的东西!”
“那东西,就藏在这栋房子的一个秘密角落里。”
“而打开那个角落的钥匙,就是你爸临终前,塞到你手心里的那枚旧戒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