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的雨是酸的。苏晚站在“云顶”宴会厅的旋转门外,指尖的孕检单被风卷得哗哗响。
玻璃门内,陆承宇正低头听身边的女人说话,侧脸轮廓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连蹙眉时眉峰的弧度都没改。他要订婚了。而她刚从死亡证明上的日期里爬出来,
怀里揣着他的第二个孩子。门开了,他的目光扫过来,苏晚猛地捂住嘴,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1“呕——”狼狈的干呕声惊动了门口的侍者。苏晚掐着自己的虎口,
强迫胃里的酸水咽回去,抬头时,陆承宇已经站在面前。黑色西装裤的裤脚沾了点雨星,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的审视像手术刀:“不舒服?”苏晚往后退半步,
撞在冰凉的门把手上。十年了,他还是这样,明明是问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没事,”她扯了扯廉价的服务生制服领口,声音刻意压得粗哑,“陆总,里面请。
”他没动,目光落在她锁骨处——那里有一道浅粉色的疤痕,是当年他亲手缝的。
苏晚下意识地拉高衣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问。“苏念。
”她答得飞快,指尖掐进掌心。这个名字是四哥苏阳给她取的,他说:“晚晚,
就当重新活一次,念着过去,也向着将来。”陆承宇的眉峰拧得更紧:“哪个念?
”“思念的念。”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嗤笑一声:“挺符合。”苏晚没敢接话。
她看见他身后的林薇薇走过来,香槟色礼服衬得对方像朵盛开的白玫瑰。
林薇薇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笑容得体:“承宇,怎么站在门口?”“遇到个……故人。
”陆承宇的视线还粘在苏晚脸上。林薇薇顺着他的目光看来,
打量苏晚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是服务生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叫医生?”“不用,”苏晚低下头,“我去拿托盘。”转身时,
她听见陆承宇说:“不用了,让她来给我们倒酒。”托盘里的红酒晃出细密的泡沫,
苏晚的手在抖。走到他们桌前,她刚弯腰,手腕就被攥住。陆承宇的指腹带着薄茧,
烫得她像被火燎了一样。“苏念?”他盯着她的眼睛,“抬头。”苏晚咬着牙抬眼,
撞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愤怒,有困惑,
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痛。“陆总,”她用力抽手,“请放尊重。
”红酒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很响。深红色的液体溅在林薇薇洁白的裙摆上,她惊呼一声,
眼眶瞬间红了:“你怎么回事?”周围的目光全聚了过来。苏晚攥紧拳头,正想说什么,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是三哥苏辰的电话,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接起:“三哥?”“晚晚!
你在哪?”苏辰的声音带着急意,“大哥刚才在医院看到陆承宇了,他手里拿着你的照片!
”苏晚的血瞬间凉了。她猛地回头,陆承宇正拿着手机,
屏幕上赫然是她十年前的照片——扎着高马尾,穿着白衬衫,站在大学校门口笑得没心没肺。
“找到你了,”他对着她,一字一顿,“苏晚。”2“操!他敢!
”电话那头的苏辰爆了句粗口,接着是二哥苏墨冷静的声音:“晚晚,待在原地,
我们五分钟到。”苏晚挂了电话,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看着陆承宇,
声音发颤:“你早就知道了?”他没回答,只是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熟悉的雪松味裹住她,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十年前,她总抢他的外套穿,
说比自己的香水好闻。“为什么回来?”他问。“关你屁事。”苏晚把外套扔还给他,
转身就走。手腕再次被拉住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陆承宇,放手!我已经死了,
在你签字同意拔管那天就死了!”他的手猛地松了。苏晚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宴会厅,
冷雨瞬间浇透了她。锦城的秋天总是这样,雨里带着寒气,像当年医院的消毒水味。“晚晚!
”熟悉的车喇叭声响起,苏家四兄弟的车横冲直撞地停在路边。大哥苏瑾率先跳下来,
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一把将苏晚拽进怀里,声音发紧:“没受伤吧?
”“大哥……”苏晚的眼泪终于掉下来。“谁敢动我妹妹?
”三哥苏辰撸着袖子就要冲进宴会厅,被二哥苏墨拉住。苏墨推了推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冷得像冰:“别急,账要慢慢算。”四哥苏阳把毛毯裹在苏晚身上,
蹲下来仰头看她,眼眶通红:“不是说好了等我们接你吗?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苏晚吸了吸鼻子:“我……我想来看看。”她没说,其实是收到了匿名快递,
里面是陆承宇和林薇薇的订婚请柬,还有一张打印的B超单——十年前,她流产的那张。
“进去把人揪出来!”苏瑾的声音陡然拔高。“大哥!”苏晚拉住他,“别去了,我想回家。
”她不想再跟陆承宇有任何牵扯。十年前那场意外,他亲手签的放弃治疗同意书,
是她午夜梦回都在淌血的疤。“回家?”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陆承宇站在雨里,
西装湿透,头发滴着水,却丝毫没减气势。他看着苏瑾,语气像淬了冰:“苏瑾,
把她还给我。”“放**屁!”苏辰一拳挥过去,被陆承宇躲开。“陆承宇,
”苏瑾将苏晚护在身后,眼神阴鸷,“十年前你怎么对她的,忘了?
”陆承宇的脸色白了一瞬:“当年的事……”“当年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苏晚突然开口,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你说我是为了钱才接近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
说我爸妈的车祸是我哥酒驾害的……陆承宇,这些话,你现在还要再说一遍吗?
”他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一个字。苏晚笑了笑,转身钻进车里:“哥,开车。
”3回到苏家老宅时,苏晚已经冻得说不出话。苏阳把她塞进被窝,四哥苏阳煮了姜汤,
大哥苏瑾在客厅打电话,语气狠戾,似乎在动用所有关系打压陆氏集团。“喝点姜汤。
”二哥苏墨端着碗进来,坐在床边,“晚晚,你老实告诉二哥,这次回来,
是不是因为……”“不是。”苏晚打断他,捧着碗的手在抖,“我就是想回来看看。
”苏墨叹了口气:“你手机里的孕检单,是怎么回事?”苏晚的动作顿住了。她忘了,
二哥是锦城最好的心外科医生,对B超单的日期比谁都敏感。她这次回来,
根本不是因为那张订婚请柬,而是因为手里这张刚满六周的单子——她又怀孕了,
还是陆承宇的。三个月前,她去邻市出差,在酒会上被人下了药。醒来时,
身边躺着的男人就是陆承宇。他醉得厉害,嘴里反复喊着她的名字,像个迷路的孩子。
“晚晚,”苏墨摸了摸她的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哥都支持你。
但陆承宇那边……”“我不会告诉他的。”苏晚低头喝了口姜汤,辣得眼眶发烫,
“这个孩子,我自己养。”她不想再重蹈覆辙。十年前,她就是因为怀了孕,
才被陆家逼着离开,陆承宇的母亲甚至找了人,在她开车时制造了“意外”。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苏辰的声音带着怒火:“那孙子在外面跪着!
”苏晚掀开被子就往外跑。院子里,陆承宇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雨水混着血水从他额角往下流——刚才和苏辰动手时,他撞到了台阶。“陆承宇,你疯了!
”苏晚冲过去想拉他起来,却被他躲开。他仰头看她,雨水顺着下巴滴落,
眼神偏执又可怜:“晚晚,听我解释,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想听!
”苏晚后退一步,“你走!”“我不走,”他固执地跪着,“除非你跟我走。”“你做梦!
”“那我就跪到死。”苏瑾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杆,
语气平静得可怕:“陆承宇,我妹妹说让你走。”球杆挥下去的瞬间,陆承宇没躲。
沉闷的响声过后,他闷哼一声,额头的伤口裂得更大了。“大哥!”苏晚惊呼。“晚晚,
回屋。”苏瑾的声音不容置疑。苏晚被苏阳拉进屋里,透过窗户,她看见陆承宇依旧跪着,
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在暴雨里不肯弯腰的松树。十年前,他也是这样。她生气了,
他就跪在宿舍楼下等她原谅,不管刮风下雨。“姐,”苏阳递给她一条毛巾,“别心软。
他要是真在乎你,就不会让你消失十年。”苏晚没说话,手不自觉地摸上小腹。
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萌芽,她该怎么办?4陆承宇在雨里跪了三个小时。直到凌晨,
苏瑾才让管家把他“请”了出去——说是请,其实是拖。他站起来时,腿已经麻得没了知觉,
却还在喊苏晚的名字。苏晚缩在被窝里,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远,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头。
第二天一早,她被手机**吵醒。是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起,
里面传来林薇薇娇柔的声音:“请问是苏**吗?我是林薇薇,想跟你见一面。”咖啡馆里,
林薇薇把一份文件推到苏晚面前。是陆氏集团的股权**书,受益人是苏晚。
“陆氏30%的股份,”林薇薇搅动着咖啡,笑容甜美,“只要你离开锦城,
永远不再见承宇,这些都是你的。”苏晚拿起文件,看都没看就撕了:“林**,
你觉得我是缺钱的人?”苏家虽然比不上陆家,但也是锦城的老牌家族,
她从小在蜜罐里长大,根本不需要用感情换钱。林薇薇的笑容僵了一下:“那你想要什么?
承宇已经要跟我订婚了,你就算回来也没用。”“我没想跟你抢。”苏晚靠在椅背上,
“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生活。”“不可能,”林薇薇突然激动起来,“承宇心里只有你!
这十年,他把自己关在你们以前住过的房子里,墙上全是你的照片!他跟我订婚,
只是因为陆爷爷逼他!”苏晚的心猛地一跳。“你以为他当年为什么签字?
”林薇薇冷笑一声,“陆伯母用你的命威胁他,说只要他不放手,你就永远别想醒过来。
他签完字,在医院走廊哭了整整一夜,像个傻子。
”苏晚的手指开始发抖:“你……你说什么?”“我说,他爱你,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