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陈思雨刚刚燃起的怒火上。
她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张伟脸上的假笑也有些挂不住。
“妈,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思雨也是身不由己……”他试图辩解。
我转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张伟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青一阵白一阵。
他大概没想到,以前那个对他和颜悦色、有求必应的丈母娘,会变得如此刻薄。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
我不再看他,视线重新落回陈思雨身上。
“身不由己?”
我轻轻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在品味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
“是啊,婆婆不舒服,身不由己。”
“弟媳怀孕,身不由己。”
“要去欧洲旅游,更是身不由己。”
我每说一句,陈思雨的脸色就白一分。
她没想到,她那些随口编造的谎言,我记得这么清楚。
“你所有的身不由己,都用在了躲避我们身上。”
“你所有的身不由己,都用在了怎么从我们这里掏钱上面。”
“陈思雨,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问问,这三年,你除了要钱,什么时候想起过我们?”
我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她的心里。
她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因为我说的,全都是事实。
沉默了半晌,她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是那种伤心的啜泣,而是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
她一边哭,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
“我命苦啊!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我一个人在婆家受了多少委屈,你们知道吗?”
“他们一家子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外人,我每天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
“我要是不强势一点,不给自己多争取一点,我早就被他们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们的外孙吗?我想让他在家里有地位,不被人欺负!”
她哭得声泪俱下,仿佛是全天下最委屈、最孝顺的女儿。
如果是在半年以前,我或许会心软。
我会觉得,女儿在婆家不容易,我们做父母的,是该多帮衬她一点。
但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这种表演,我已经看了太多次了。
每次她想从我们这里要一大笔钱,又觉得理亏的时候,就会上演这么一出。
我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等她哭声稍歇,我才从旁边的一个旧柜子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深蓝色的硬壳笔记本。
是我前几天刚买的。
我把它“啪”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翻开了第一页。
“既然你要算账,那我们就好好算算。”
我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声音平淡无奇。
“你上大学四年,学费加生活费,我们一共给了你二十二万。”
“你出国留学两年,花了一百三十万。”
“你结婚,我们全款给你买的婚房,当时市价二百六十万,写的是你的名字,这是你的婚前财产。”
“你的嫁妆,车子,八十八万的现金,还有各种金银首饰,加起来差不多一百五十万。”
我每说一笔,就在本子上记下一笔。
陈思雨的哭声渐渐停了。
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婚后,这三年。”
我翻过一页,继续说。
“你儿子上早教班,三万六。”
“你换车,补贴了你五十万。”
“你说张伟做生意周转不开,从我们这里拿走了一百万,至今未还。”
“零零总总,你过节要的红包,平时要的生活费,给你儿子买玩具衣服的钱,我这里都有记录。”
我将笔记本转向她。
“不算那套房子,不算你出国,光是你结婚后这几年,你从我们这里,一共拿走了两百七十八万。”
“陈思雨,你婆家资产过亿,住着别墅,开着豪车。你自己,从头到脚一身名牌,你刚刚进门穿的那件大衣,至少要五万块吧?”
“我们呢?我们两个退休老人,一个月退休金加起来不到一万块。”
“我们把所有的积蓄,我们后半辈子的养老钱,全都贴补给了你。”
“你却连回家陪我们吃一顿年夜饭,都做不到。”
“你现在跟我说,你在婆家受委屈?”
“你现在跟我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你花的每一分钱,吸的每一口血,都是从我们这两个老东西身上来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冷,越来越厉。
说到最后,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陈思雨被我这番话,彻底镇住了。
她张口结舌,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大概是发现讲道理讲不过,感情牌也打不动了。
她忽然从凳子上一滑,直接坐到了地上。
然后,开始手脚并用地在地上打滚,撒泼。
“我不活了!你们逼死我算了!”
“你们就是不爱我了!你们心里没有我这个女儿了!”
“你们拿着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带到棺材里去!”
她一边哭喊,一边用脚乱蹬,把旁边的椅子踹得东倒西歪。
活脱脱一个没要到糖就满地打滚的巨婴。
我冷眼看着她。
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和疲惫。
这就是我倾尽所有养大的女儿。
一个只懂得索取和撒泼的怪物。
我身边的建国,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此刻,他默默地掏出手机,对着地上撒泼的陈思雨,按下了录像键。
屏幕的亮光,照亮了他那张沉默而坚毅的脸。
我们的默契,早已无需言语。
今天,我们就要把这一切,做个了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