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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陆新春提出让我明天早上5点起来,给全家人准备早饭。
爸爸听到了,可他只是夹菜吃饭,什么话都没说。
陆新春敲了敲我的碗,又跟我说了一遍,满脸你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样子。
我看了看一脸紧张的妈妈,笑着答应了。
妈妈皱眉叹息:“昭昭傻了吗,这也答应。”
“有后妈就有后爹,张弛,你等着!”
妈妈消失了。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做早饭时,门铃响了。
舅舅和外婆来了。
舅舅看到我,原本铁青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昭昭,你外婆说你妈给她托梦了,非要过来把你接走。”
外婆拉着我的手,又看了看厨房,大声道:“张弛人呢?你不给孩子做饭,还让孩子给你做饭哪!”
过了好一会,爸爸和陆新春才从房间里出来。
舅舅先惊后怒:“我姐才死几天啊,你们早就搞上了吧?!我们今天就把昭昭带走!”
外婆一拍大腿,哭道:“没良心啊,难怪小慧要给我托梦!”
“小慧,你快来看哪,你走得太屈了,你的福让野女人占了啊。”
陆新春比外婆更豁得出去,她扯着外婆的衣领道:“别在我家里嚎丧。崔晓慧死了,你们跟我们啥关系都不是,赶紧滚蛋!”
“你们快点把这丫头带走。我正好给老张生儿子!”
外婆一抹脸,叉腰道:“孩子我们可以带走,但你们每月得给我们八千作为抚养费!”
爸爸冷哼一声:“算盘打得真好,八千够养你们一家子了!”
他们就这么吵起来了。
原本在门口站着的妈妈慢慢悠悠地进来,在换鞋凳上坐下。
妈妈像是累极了。
外婆见要不到抚养费就不肯带我走,又问爸爸要赡养费:“我女儿是死了,但她应该给我养老的,这个钱你得给我。”
舅舅也说:“法律规定了,我姐的遗产得给我妈一份。”
陆新春一句“真是不要个逼脸”,两边又开始吵起来。
他们吵得脸红脖子粗,只想从妈妈烧成灰的生命里再榨出点钱来。
更没有一个人在意我。
除了爸爸指着我:“你让你外孙女给你养老,你跟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妈妈摸索着走到我旁边,摸着我的耳朵说:“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昭昭不怕啊,妈妈想办法,妈妈再想想。”
我心里很平静,只觉得爸爸他们很可笑。
妈妈却突然哭了:“昭昭,都怪我,我没给你找个好爸爸。”
这是我第一次见妈妈流泪。
化疗那么痛苦,妈妈疼得全身发抖也没哭过。
妈妈的眼泪没有实体,直接流进了我心里,湿漉漉、沉甸甸。
那一刻,我明白了,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真的离开了。
如果假装和睦的遮羞布保不住了,那就换种方式让妈妈放心地走。
我把饭碗狠狠摔在地上,一屋子的人受惊之下都闭了嘴。
在那片刻的安静中,我说:“你们花在我身上的每分钱,都算我借你们的。以后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们。”
“我是崔晓慧的女儿,绝不跌她的份。”
妈妈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