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香樟树下的初遇六月的风裹着香樟叶的气息,漫过青藤缠绕的教学楼。
空气中弥漫着期末特有的紧张与躁动,混合着少年们汗水蒸发后的青春味道。
林晚星抱着一摞作业本,脚步匆匆地从语文办公室出来,
脑海里还回响着老师对作文的评价:“情感真挚,但结构可以更严谨些。”走廊的拐角处,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在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
她低头数着怀中的本子,
默念着:“一、二、三……还差陈老师的作文本……”“砰”的一声轻响,
伴随着纸张散落的沙沙声,林晚星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作业本如同被惊扰的白鸽,
从她怀中四散飞落,有几本滑出老远,停在了走廊的阴影里。她惊呼一声,连忙蹲下身去捡,
手指在触到最上面一本时,却先一步碰到了一片温热的、不属于纸张的触感。那是另一只手。
林晚星触电般缩回手指,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沈亦川不知何时已经在她面前蹲下,正在帮她捡拾散落的作业本。他的手指修长,
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此刻正轻轻捏着那片夹在某本作业中的银杏叶书签。“对不起。
”沈亦川的声音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却又像被什么东西磨过,微微有些沙哑。
他垂着眼眸,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像极了林晚星曾在美术课本上见过的古典肖像画。阳光穿过走廊的玻璃窗,
正好落在他低垂的侧脸上。林晚星注意到他发梢有几缕被染成金色,
随着他捡拾的动作轻轻跳跃,让她忽然想起上周运动会,他冲过1000米终点线时,
额角汗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的细碎光芒。那是林晚星第一次真正“看见”沈亦川。在这之前,
沈亦川对她而言,只是年级成绩榜上永远排在第一的那个名字,
是班主任时常挂在嘴边激励大家的榜样,
是隔壁班那个永远独来独往、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近气息的传奇人物。而现在,
这个传奇人物正蹲在她面前,细心地将散落的作业本一一捡起、摞好,
动作轻柔得像在处理什么珍贵的文物。他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腕骨,
上面沾着几点淡淡的墨迹,散发出一种陈旧纸张与墨汁混合的特殊香气。“你的书签。
”沈亦川将最后一片银杏叶书签小心地夹回作业本中,
连同整理好的一摞本子一起递还给林晚星。林晚星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接过:“谢、谢谢。
”“没事。”沈亦川站起身,他的个子很高,林晚星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色校服衬衫,领口的第一颗纽扣一丝不苟地系着,
身上没有同龄男生常见的汗味或廉价洗发水的香气,只有那股淡淡的墨香,
混合着某种类似雨后青草的气息。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走廊尽头传来其他班级下课的声音,喧闹的人声由远及近,像是要打破这奇异的静谧。
“我先走了。”沈亦川点了点头,侧身从林晚星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
林晚星注意到他左耳戴着一枚小小的黑色耳钉,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
却在他侧头时隐约闪烁了一下。她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另一端的背影,
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还抱着作业本。低下头,翻开最上面那本,
那片银杏叶书签静静地躺在扉页间,叶脉清晰如被时光刻下的纹路,边缘微微卷曲,
泛着陈旧的黄色。那是去年秋天,她在学校老图书馆后面的银杏树下捡到的。
最大最完整的一片,她小心翼翼地带回家,压在厚重的字典里整整一个冬天,
才制成了这枚书签。它承载着某个秋日下午的阳光、翻动书页的声音,
以及一个十五岁女孩关于文学和远方的所有幻想。而现在,它被一个陌生——不,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触碰过。林晚星将书签贴近鼻尖,
似乎能闻到那股淡淡的墨香还未散去。二、平行线的意外交错从那天起,
林晚星开始注意到沈亦川。她发现他每天早上总是第一个到教室,
从不参与男生们课间在走廊上的追逐打闹,也不加入女生们关于明星八卦的热烈讨论。
他的课间要么用来刷题,要么戴着那副看起来就很贵的降噪耳机,
专注地看一些封面艰深的专业书。他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那个角落像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包裹着,很少有人主动靠近。偶尔有同学拿着难题去请教,
他也总是耐心解答,但从不主动延伸话题,解答完便又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林晚星的座位在第三排中间,是老师眼皮底下的“黄金位置”。作为班里的文艺委员,
她爱读诗,爱画画,喜欢在周记本上写一些忧伤或明媚的句子,性格温软得像春日的柳絮,
轻轻一吹就会飘散。她的朋友圈子不大,但足以让她的校园生活充实而快乐。她和沈亦川,
本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直到那个周四的下午。林晚星需要为一期黑板报寻找素材,
于是去了学校图书馆。老图书馆位于校园最深处,是一栋爬满爬山虎的红色砖楼,
据说有近百年的历史。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木头发霉混合的特殊气味。她在一排排高耸的书架间穿行,
指尖拂过书脊,寻找着那本小众诗集——北岛的《守夜》。这是语文老师推荐的书目之一,
但图书馆里只有一本,而且总是被人借走。果然,在应有的位置上,
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缺口。林晚星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
却在转身时瞥见了靠窗阅读区的一个身影。沈亦川坐在那里,背对着她,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而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摊开着一本深蓝色封面的书,
书页边缘已经微微卷起——正是《守夜》。林晚星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许久,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要不要去问?会不会太唐突?
他会不会觉得被打扰?最终,对那本书的渴望战胜了羞怯。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在沈亦川对面的椅子上轻轻坐下。沈亦川似乎没有察觉,依然专注地看着书。
林晚星注意到他的手指轻抚着书页边缘,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什么易碎品。
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线已经有了明显的棱角,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滑动。
“那个……”林晚星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沈亦川抬起头,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
等待下文。“这本书……我可以看看吗?就一会儿。”林晚星指了指《守夜》,
感觉脸颊开始发烫,“我找了好久,但总是被人借走。”沈亦川看了看书,又看了看她,
沉默了几秒。那几秒对林晚星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你也喜欢北岛?”他终于开口,
声音比记忆中更加清澈。“嗯。”林晚星点头,“老师推荐的,但我还没看过。
”沈亦川合上书,将它推到林晚星面前:“我看完了,你先看吧。
”“那你……”林晚星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有其他书。”沈亦川从书包里拿出另一本,
《费曼物理学讲义》,厚度让林晚星咋舌。图书馆的下午静谧而悠长。林晚星翻开《守夜》,
很快被那些简练而有力的诗句吸引。她读得很慢,有时会停下来,
在笔记本上抄下特别触动的句子。“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她轻声念出这句诗,若有所思。“你觉得这句话对吗?”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林晚星抬起头,发现沈亦川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物理书,正看着她。“我……”她想了想,
“我觉得它描述的是一种现实,但并不是真理。现实可能如此,但我们不能因此放弃高尚。
”沈亦川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几乎算不上一个笑容,
却让他整张脸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很有意思的观点。很多人都只看到前半句的愤世嫉俗,
却忽略了后半句的坚守。”“你也读诗?”林晚星有些惊讶。“偶尔。”沈亦川说,
“我母亲是文学教授,家里有很多诗集。小时候她经常读给我听。”“那你怎么选了理科?
”“喜欢。”沈亦川的回答简单直接,“物理揭示的是宇宙的本质规律,
诗歌揭示的是人心的本质规律。两者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这句话让林晚星愣住了。
她从未听过有人这样描述理科与文科的关系。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们从北岛聊到顾城,
从诗歌聊到小说,从图书馆窗外的香樟树聊到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林晚星发现,
沈亦川并非她想象中那么冷漠孤僻。他只是不擅长主动表达,
但当你找到一个他能产生共鸣的话题时,他可以说很多很多。
他会讲到某个物理理论时眼睛发光,
用简单易懂的比喻解释复杂的概念;也会在谈及小时候和母亲一起读诗的往事时,
露出罕见的、带着温暖的笑涡。“我该走了。”林晚星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快到晚饭时间,
“这本书……”“你带回去看吧。”沈亦川说,“我看完了。”“那我看完怎么还你?
”沈亦川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便签本,撕下一张,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
你看完了发信息给我,我们在图书馆还书。”林晚星接过便签,上面是一行工整有力的数字,
没有任何多余的字。“谢谢。”她将便签小心地夹进笔记本。走出图书馆时,夕阳正好,
将整个校园染成金黄色。林晚星抱着《守夜》,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
像是发现了一个秘密宝藏,又像是推开了一扇从未注意过的门。回头望去,
沈亦川还坐在原来的位置,重新戴上了耳机,低头看着那本厚重的物理书。
阳光为他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让他看起来既真实又遥远。
三、便签与牛奶的秘密那次图书馆的偶遇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在林晚星的生活中荡开了一圈圈涟漪。她开始更加留意沈亦川。在早读时,
她会假装不经意地回头,瞥见他低头背单词的侧脸;在课间操时,
她会从人群中寻找那个高挑的身影;在食堂排队时,她会计算自己和他的距离,
希望又害怕被他注意到。但真正让两人产生更多交集的,是数学。
林晚星的数学一直是她所有科目中的软肋。无论她如何努力,
那些函数、几何、概率题总像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而沈亦川的数学,
正如他所有理科一样,永远是年级顶尖。期中考试后,林晚星的数学成绩再次亮起了红灯。
数学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晚星啊,你的语文英语都很好,
就是数学拖了后腿。这样下去,高考会很吃亏的。”从办公室出来,林晚星心情低落。
她抱着试卷,在走廊上慢慢走着,脑海中回响着老师的话:“要不去问问沈亦川?
他数学那么好,说不定能给你一些建议。”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
那天下午的自习课,林晚星终于鼓起勇气,
在一张淡蓝色的便签纸上抄下了一道她琢磨了很久都没弄懂的三角函数题。
她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沈亦川正在解一道物理竞赛题,眉头微蹙,
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移动。林晚星站在他桌边,犹豫着要不要打扰。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
沈亦川抬起头,眼中还残留着解题时的专注。“我……我有一道数学题不太会。
”林晚星将便签放在他桌上,声音小得像蚊子,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沈亦川看了看便签,又看了看她,点了点头:“我看看。
”他拿起便签,仔细读题,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草稿纸,开始演算。林晚星站在一旁,
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纸上写下一个个清晰的步骤。他的字迹工整有力,
不像大多数男生那样潦草。不到五分钟,他便写完了完整的解题过程,
还在关键步骤旁边做了标注。“这里,你可能是公式记错了。”沈亦川指着其中一行,
“还有这里,需要转换一下思路,用几何法会更简单。”他将写满解答的草稿纸递给林晚星,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类题目的核心是公式的灵活运用和图形的转换。
你可以多做一些类似的题目,总结规律。”林晚星接过草稿纸,感激地说:“谢谢你。
”“不客气。”沈亦川已经低下头,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物理题中。那天晚上,
林晚星按照沈亦川的解题思路,重新研究了一遍那道题,果然豁然开朗。
她在便签背面写下一句“谢谢,我看懂了”,第二天课间悄悄放回了沈亦川的桌上。
令她意外的是,当天下午,沈亦川递给她一张新的便签,上面是另一道类似的三角函数题,
还有一句简短的话:“试试这道,巩固一下。”从那以后,这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林晚星会把不懂的数学题抄在便签上,趁课间放在沈亦川的桌角。他总会在当天晚自习前,
把写满详细解题步骤的便签还回来,偶尔还会附上一两句解题要点或类似的练习题。
那些淡蓝色、淡粉色、浅黄色的便签纸,像一只只小小的信鸽,在两人之间来回传递,
承载着数字、公式、图形,也承载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渐渐地,
便签上的内容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除了数学题,
偶尔会出现一句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那是顾城的诗,
林晚星在某次便签的角落随手写下的,第二天收到了沈亦川的回应用:“你喜欢顾城?
”还有一次,林晚星在解出一道难题后,高兴地在便签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第二天,
沈亦川还回来的便签上,在解题步骤的最后,多了一个同样简单却可爱的笑脸。
最让林晚星印象深刻的是深秋的一个雨天。那天她负责办黑板报,放学后留在教室,
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才完成。雨下得很大,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以及后排角落里似乎也在整理东西的沈亦川。
林晚星收拾好画笔和粉笔,准备离开时,发现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她没有带伞,
站在教室门口踌躇不前。“林晚星。”她回过头,沈亦川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
手里拿着一把深蓝色的雨伞。“我送你到校门口。”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而不是提出建议。“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林晚星连忙摆手。“顺路。
”沈亦川已经撑开了伞,“走吧。”两人并肩走入雨中。雨伞不算大,为了都不被淋湿,
他们不得不靠得很近。林晚星能闻到沈亦川身上那股熟悉的墨香,混合着雨水的气息,
让人心安。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
以及脚下踩过积水时发出的细微声响。路灯在雨幕中晕开一圈圈昏黄的光,
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走到校门口时,林晚星正准备道谢告别,
沈亦川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瓶,递给她。“这是什么?”“牛奶。
”沈亦川的声音在雨声中有些模糊,“温的。下雨天冷,喝了暖和。”林晚星愣住了,
接过保温瓶,触手果然温热。她抬起头,想说什么,却看见沈亦川已经转身,
撑着伞重新走回雨中。他的背影在雨幕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转角处。那天晚上,
林晚星抱着还有余温的保温瓶,久久无法入睡。雨水敲打着窗户,
她却在想:沈亦川怎么知道她喜欢喝温牛奶?他怎么知道她今天会办板报到很晚?那把伞,
那个保温瓶,是巧合,还是有意?这些问题没有答案,却像种子一样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四、时光的快进键日子像被按下快进键的胶片,在忙碌和期待中飞速流逝。
高二的最后一个学期,班级重新调整座位。按照班主任“优差搭配,互相帮助”的原则,
沈亦川被调到了林晚星的斜后方。这个位置的变化,
让两人之间的距离从隔着一个教室缩短到只隔着一张桌子。起初,林晚星有些不自在。
她能感觉到沈亦川的存在,就像能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一盏温暖的灯。她会在上课时坐得更直,
写字时更加认真,甚至连整理课桌的频率都增加了。但沈亦川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变化。
他依然保持着他的节奏:早到晚归,课间刷题,偶尔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林晚星有任何数学问题,不再需要写便签,只需要转过身,
就能得到最直接、最清晰的解答。“这道题,你看这里。
”沈亦川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着辅助线,声音平静,“连接这两个点,
你会发现它们其实是一个等腰三角形的顶点。”他的手指修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