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耳光声,盖过了瓷器碎裂的残响,也盖过了大姑姐沈月歇斯底里的哭嚎。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空气里,弥漫着糖醋里脊的甜腻,清蒸鲈鱼的咸鲜,还有一地狼藉的饭菜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我的左脸颊,从麻木迅速转为火烧火燎的痛。
这股痛意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最后在我的心脏处炸开。
我抬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我的丈夫,沈舟。
他眼里的怒火还没散去,手还僵在半空,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的身后,是坐在满地食物残渣和瓷器碎片里,像个得胜将军一样抽泣的沈月。
而我的婆婆,则缩在墙角,用一种惊恐又带着一丝责备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那个点燃了**桶的罪人。
三年来,我在这个家里,扮演着一个温顺、贤惠、永远带着微笑的儿媳。
我是美食专栏作家林晚,可在这个家里,我只是一个负责一日三餐、讨好所有人的免费保姆。
我以为,我的忍让和付出,能换来“家和万事兴”。
可今天,就因为我在一道“姜母鸭”里,放了姜。
沈月就疯了。
她尖叫着,说我要害死她,说我恶毒。
她掀翻了我忙活了一下午的满桌饭菜。
她冲进厨房,把我妈在我结婚时,托了无数关系才买到的那套“烟雨江南”绝版瓷碗,一件一件,狠狠砸在地上。
那清脆的碎裂声,砸碎的不是碗,是我对这个家最后的一点幻想。
婆婆拉着我的胳膊,小声劝我:“晚晚,你别跟她计较,她就这个脾气,你再去做一份,让她消消气。”
我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我甩开她的手,看着坐在地上,哭声越来越大,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沈月。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吃滚。”
这是我结婚三年来,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沈月说话。
然后,沈舟回来了。
然后,就有了这一巴掌。
“道歉!”
沈舟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捂着被打的脸,脸上的痛,远不及心里的冷。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这个在我受尽委屈时,只会说“她是我姐,你让着她点”的男人。
我忽然觉得,一切都该结束了。
所有的忍耐,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巴掌里,被彻底打散了。
我只说了两个字。
“离婚。”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弹,在死寂的客厅里轰然引爆。
沈舟愣住了,眼里的怒火瞬间变成了错愕。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说什么?”
沈月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挂着恶毒的咒骂。
“你这种女人早就该滚了!装什么清高!以为我们沈家离了你不行吗?”
婆婆也终于从角落里冲了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急切地念叨:“晚晚,胡说什么呢!夫妻哪有隔夜仇,快给小舟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过去?”
我甩开她的手,目光笔直地,冰冷地,看着沈舟和他脸上那还未消散的、因愤怒而扭曲的表情。
“这一巴掌,还清了我给你家当牛做马三年的饭。”
“这婚,我离定了。”
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转身回了卧室。
“砰”的一声,我锁上了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在门板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脸颊上的痛感越来越清晰,我摸了摸,已经肿了起来。
可我没有哭。
一滴眼泪都没有。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拿出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在搜索框里输入:最快离婚流程。
门外,传来沈舟疯狂的敲门声。
“林晚!你开门!你把话说清楚!”
“你闹够了没有!为了一点小事至于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一条一条地看***离婚需要的材料。
敲门声渐渐变了调,从怒吼变成了哀求。
“晚晚,我错了,你开门好不好?我刚才太冲动了……”
“晚晚,我求你了……”
我站起身,拉开衣柜,拿出那个很久没用过的行李箱。
我一件一件地收拾着我的东西。
我的衣服,我的书,我的电脑。
至于沈舟给我买的那些包包、首饰,我一样都没碰。
我把他送我的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梳妆台上,包括那枚结婚戒指。
一个小时后,我拉着行李箱,打开了房门。
沈舟堵在门口,双眼通红,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看到我手里的行李箱,他彻底慌了。
“晚晚,你真的要走?就为了这点小事?”
“小事?”我看着他,觉得无比讽刺,“你姐砸了我妈送我的嫁妆,你打了我一巴掌,在你眼里,都是小事?”
他语塞,眼神躲闪着,终于抛出了那个我听了无数次的借口。
“我姐她……她对姜过敏,是会要命的那种!你明知道还放,你让她怎么想?”
我看着他拙劣的演技,忽然笑了。
“过敏?”
我清晰地记得,上个月我们家庭聚餐,在外面餐厅吃的。
那道清蒸鲈鱼上面,铺了满满的姜丝。
沈月吃得比谁都香。
我推开他,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沈舟,你的谎言和你的人一样,令人作呕。”
我没有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拉开大门,走进了深夜的寒风里。
身后的门被重重关上,也关上了我三年的婚姻。
